兩條大辮子……」蔣東升努力的比劃了一下,「又黑又亮的,笑起來也很和氣,我想應該很和氣,大家都說她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夏媽媽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微微皺眉,有些為難的道:「你有她的相片兒嗎?或者其他的標記,像是手上有塊胎記什麼的?」
蔣東升搖了搖頭,他除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別的都是陸續從旁人嘴裏打聽來的,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夏媽媽安慰他道:「你別急,在家裏安心住段日子,阿姨明天就去小西溝找人給你問問。」
蔣東升彎起眼睛,他這回是真高興了,一連謝了好幾聲。
夏陽安靜的把碗裏的飯吃完,幫着夏媽媽把飯桌收拾好,黃面饃用籠布包裹好了放起來,不然下頓就只有乾巴巴的裂着口子的乾糧啃。只是在夏媽媽快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媽,你和爸昨天不是在東渠上工嗎?怎麼又跑到小西溝去了……」小西溝那裏沒有大隊集體要出力修復的河道,有的只是那半露在冰里的一人高的蘆葦盪子,秋天的時候還有人割蘆葦,冬天了河裏結了碎冰,一般沒人去的。
「前幾天有人收蘆葦蓋房頂呢,給了一分錢的高價,你爸就想着趁中午下工的時候去割點來賣……」夏媽媽動作停頓了下,又道:「你爸說你那些書是問人家借來看的,他給丟進河裏找不回了,你對別人也沒個交代,想法子給你再買一套書補上。」
夏陽在門口站了好久,等到夏媽媽走遠了,抬起手來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這年頭哪裏會有隔水的橡膠長靴和褲子,他爸怕是挽起了褲腿直接趟進了結冰的河裏去割蘆葦……一套書,五塊錢,便是五百斤的蘆葦,這五百斤的重量壓在他心裏沉甸甸的。
他上一世的時候直接去了姥爺家,也曾在寒冬臘月里收到過他爸拿來的一套課本,可他連解釋都沒聽,直接將父親關在了門外。再後來,他們父子倆為了上中專還是讀高中的事兒大吵了一架,父親揚手一耳光抽過來,幾乎打聾了他半邊的耳朵。他那個時候是恨極了這個性情粗暴的男人,覺得他心冷手狠,沒一點親情。
但是再活一世,他看到了更多,更是看清了自己當年是有一顆多冷的心。自己抽的這一耳光,算是徹底的抽醒了自己。
夏陽心裏恨自己不爭氣,再舉起手來還沒等打到臉上,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蔣東升把自殘的小孩手腕握得牢固,瞅着夏陽半邊臉上紅了的那一片直皺眉。「有什麼事兒想不開的就說出來,別拿自己出氣。打腫了,還不是你家裏人心疼?」
夏陽垂下眼睛不說話,默默地梗着脖子將腦袋扭到一邊去,他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自己這副挫敗的模樣被蔣東升看到。可是那樣一副紅了眼圈兒的可憐模樣,落到蔣東升眼裏卻成了受了委屈隱忍不發似的。蔣大少喉結滾動了下,瞧着夏陽那張素白的小臉忽然有些口乾,不太會說話了。
他前些天打聽到一點那個女人的消息,便偷着搭軍車從京城過來這個偏僻的地方尋找,這些天找了好幾個村子都沒有找到,遇見的也大多是些髒兮兮的孩子,有件體面完整的衣服就算不錯了。像夏家這樣乾淨整潔的人家真算是難得的,他雖然不挑剔那口吃的,但是對着那些髒兮兮的粗瓷碗真是下不去嘴,這也是今天一早能在夏陽家一口氣吃下四個黃面饃的原因。
尤其是像夏陽這樣的收拾得整潔又生得漂亮的,更是少見。
蔣東升抓着夏陽的手,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負了?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
「沒人欺負我。」夏陽掙了一下,可是握着他手腕的人抓得太緊,一下沒有掙脫開。「你鬆手!」
蔣東升不干,「萬一你還抽自己呢……」
夏陽深呼吸了一下,搖頭道:「我不會了。」
蔣東升磨磨蹭蹭地又耽擱了一會,甚至還掰着夏陽的手玩兒了半天,最後硬是不鬆手笑嘻嘻試着道:「我也比你大,不如你喊我一聲哥吧?怎麼樣,你喊一聲,我以後就罩着你,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夏陽不吭聲,憋着一口氣看着眼前的混球。蔣東升這王八蛋果然從小就是棵歪苗子,調戲人的台詞從小到大都不帶變的,只是上一世他是被蔣東升扒了褲子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