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弄髒了。」
一邊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面,一邊對我說:「不要怕,第一次有一些很正常,以後就好了。等下我換一條床單就好了。」
他正背對着我,我無法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我的尷尬卻一下子捉襟見肘。
我或者永遠也無法忘記我是多麼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我的頭垂得很低很低,我說:「我來那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張競馳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但是他隨即很快轉過身來,他的手覆上我的臉說:「不要慌張,我去樓下幫你買衛生棉。」
他說完,拿着錢包就跟一陣風似的跑不見影了。
而我蜷縮在被子裏面,內心竟然被無盡的悔恨淹沒。
這些年來的苦難,讓我變成了一個極度敏感的人。
我開始反反覆覆在腦海裏面回放張競馳剛才的微微一僵,然後我的心越發的冷。
可能在我剛才痛得要死要活又因為失落萬分掉下眼淚的時候,張競馳篤定地確信着我是第一次。而他端着水回來,我說見了血,他就更是確信了。
但是我卻告訴他我來了老朋友。
他其實也不過是普通男人中的一員。
他那微微一僵,是在懷疑以及推翻他剛才的確信嗎畢竟在他的認知裏面,我就曾經跟陳亮不清不楚。
我的第一次,竟然就成了這樣死無對證百口莫辯的難題。
我就這樣被無邊無際的懊惱和後悔淹沒了。
那些複雜而積壓着的情緒,如同夏天山溝溝裏面瘋狂而囂張的雜草一樣,它們肆無忌憚地在我的心裏面蔓延,很快就將我纏繞得一點透氣的出口也沒有,我忽然被比以往更大更濃的孤寂所覆蓋,我有些惘然若失地坐在那裏,眼眶發紅,卻再也找不到掉眼淚的理由。
我以為命運不過是跟我開一次玩笑就夠了,我卻不知道原來老天爺拿一個人來開玩笑是會上癮的,它才不會理會被開玩笑的人該有多少的肝腸寸斷,它就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意地攪動着我滿目瘡痍的人生,把我一生只得一次,而永遠不可能往回走的美好,變成了一場讓我無法開口去辯白的羞於啟齒。
我就這樣不遺餘力地投身在懊惱後悔與晃神中,就連張競馳拎着一個大袋子回來了都渾然不覺,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聽不出他的語氣裏面是什麼情緒,他說:「傻乎乎的發什麼呆呢。」
我這才被狠狠地拽回現實。
依然是那種極度溫和,讓我覺得總是抓不住的暖洋洋的聲音,張競馳繼續說:「別多想了,等下我換一張床單就好了。」
可是他的聲音卻平靜得讓我心生忐忑,硬生生糾葛出更濃更厚的難過。
沒有人再提前十幾分前那一次的肌膚之親,而這樣的話題似乎也不適合被提起。
它卻像一塊尖銳的石子一樣,被擱置在我的心裏面,不僅僅沉甸甸,還刺得我茫然若失。
反正我關上洗手間的門之後打開了水龍頭,在嘩啦啦的流水掩飾中,我的眼淚卻不敢肆意奔騰,它們小心翼翼地從眼眶裏面冒出來,最後跟那些自來水混合在一起很快被沖走,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我總算知道了,這才是真正的痛。
等到我從洗手間裏面出來,張競馳已經換好了床單,他把被子的每一個角都拉得整整齊齊,他上來作勢就要牽我手,他說:「難受嗎」
我下意識地別開他的手,很勉強地笑笑說:「不啊,我挺好的。」
他又瞥了我一眼,他欲言又止,卻最終他選擇拉開被子說:「那來睡覺吧。」
我躺下去之後,他忽然挨着我躺下來,又是被我掖了掖被子,他的手臂忽然環過來,在黑暗中我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他說:「搬過來一起住好嗎你住的那個地方不安全,住在一起我可以照顧你。」
原本聽着我該甜蜜不止的情話,卻因為發生在不久之前的那次親密接觸,在我的心裏面變了味。
我生怕我如果再一次向他亮出我的底牌,他可能未必覺得我這是在全身心投入愛情,他反而覺得哦這是個隨便的女人,我會在他的心裏面再下降一格,直到總有一天我會降到塵埃裏面去。
可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