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在谷中數處同時吹響的牛角號,按人指引,精壯、婦女、老翁、幼童們一個個停下手中正做着的事情,往房舍後半坡上聚去,就連奉命堅守谷口的卒兵都大半被召回。
頭上陰雲遮住驕陽,只是有些悶熱,坡腳一塊巨石是剛叫車黍郭石等人合力從坡上搬來的,足有丈余高,鄧季站在上面,環顧四下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有些像前世學校開校會的場面,只是人要比那時多許多,領導不是那麼好當的,除了上次鼓動逃潰老弱與官兵拼命外,他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準備講話,自然免不得有幾分緊張。
站在最前列的是田豐、伍恭、李當之、常德、車黍、韓齊、郭石、馬皮、懶顧、伍寧、謝允等人,一個個看過去,還有悄悄跟來藏在人群中的伍窕和焦沁,不知不覺,自己身邊竟然已聚起了這許多人。
之前只要保住自家一個就成,待做了渠帥,每一個決定似乎都關係着這五六千老弱、千餘精壯的生死,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劫糧成功之後,在鄧季眼裏,他們全都成了不安定因素,所有人都不被信任,就連看守谷口的卒兵,也要他們互相監督,彼此防範才放心。
還是伍窕不經意的話提醒了他,自己此時想的,不應該是防範,與面前這些人一路走來,和他們是能連為一體的,能生死與共的,即便真有宵小生出異心,領旁人來打秋風,拼他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也就是了,丈夫行於世,豈能畏首畏尾到如斯!
如今出入有人前呼後擁,有了這許多家當,有了家室,倒忘記自己還在亂世掙扎,便在家中安坐,也不定何時喪命的。
要活命,機會從來都是自己爭來,不獨這時,每一次死裏逃生都不容易,何必還如此不安。
心中思緒萬千,直到估摸着人們已來得差不多,鄧季才輕輕吐出口氣,大聲喊道:「諸位!」
這不是有麥克風的時代,說話也並非讓鄧季得名雷公的那種怒吼爆喝,他聲音一向很大,但後面也難聽見,還好提前安排了,人群中每隔五丈便有一名精壯,他們會將鄧季的話一字不漏地往後傳下去。
「諸位原為農夫、匠人、官兵、部曲、豪族子弟,可如今身份一樣,都是山賊,我有些規矩、有些話要說一說!」
一旦開口,初始那種緊張感便消失了,待一聲聲「諸位」傳到最後面,他接口道:「自明日始,鐵匠、陶匠趕製鑊、甑、鬲、釜(注)等物,分發各家,谷中老弱按人頭每兩月領糧一石,各人自家造飯!」
之前流離失所,隊伍中一直實行的其實是公有制度,如今谷中人又增多,倘若還合在一起吃,難度可不小,且要想調動人們積極性,必須讓私有制存在,因此這是他提出來的第一項改變,當然,這也是一種在配給制下的私有,並不純粹。
對於老賊們來說,這可謂是重大變革了,按人頭兩月一石糧,大多數都能吃飽,當聲音傳下去時,人群里便嗡嗡議論起來。
下面議論一陣稍微安靜下來,鄧季才接着道:「即日起,谷內卒兵更名為『勇卒』,非悍勇者不得選入,每月俸二石糧!夫子、醫匠、弓匠、甲匠、能制百鍊鋼鐵匠、有大功之匠人老弱,同例!」
讓他們每月領二石糧就是老弱的四倍,可卒兵是鄧季的最大武力,要保證忠誠,除了更名讓他們顯得與眾不同外,還得有差距彰顯。
田豐站在下面,初始的時候只當是看戲,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待聽到這話,臉色立即就變了。
這能每早堅持到學堂的賊首的打算,他亦能猜明白,並不以為異,可這廝居然提到「俸」,將他也算入此列,田豐初時不過為意氣之爭才願意出來教授學生的,若是接受了這俸,就表示是為賊首效力的,真是豈有此理!
田豐不知鄧季真好意還是別有他意,趁這廝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忙開口拒絕:「謝閣下好意,豐願與老弱同例!」
微微一怔,田豐這頑固名士不識趣就算了,鄧季倒沒想得那麼多,也不願此時與他多費口舌,點頭同意後,再繼續道:「除勇卒外,谷中即日組建輜輔兵,入選規矩按四類勇卒稍減幾分,此各由各部勇卒議出,月領糧一石,其餘匠人,有功老弱,同入此列!落選精壯只按老弱例!」
挑選卒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