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眾人中,受影響最大的自然是在擔架上動彈不得的車黍,他受棍責時硬撐着沒發出過丁點聲音,此時卻忍不住打濕了雙眼。
此時此刻,校場外百姓、死難者家眷、兩軍將領、蕩寇軍卒兵俱都呆呆地看着將台上鄧季的身影,一時反應不過來。
對於會有人求情,大家早有預感,可萬萬料不到最先開口的會是鄧季!
下令讓死難者家眷定奪生死的是他,出頭求情的也是他!早要如此,何必當初?
當眾求情是鄧季自家苦思出的子,沒求教過田豐,之前也未告知任何人。
在他想來,要免車黍死罪,也得想化解去民眾中的大部分怨氣,故才有這一出。
鄧季絕非一個合格的君主,真正的明君固然也從諫如流,取民心養名望,但遇到自己認定的事情,便是明知犯錯,也絕不會瞻前顧後,雖千萬人吾獨往矣,這才叫魄力,最多事後補救一下。
自認只是個小人物,鄧季對個人威望本不太在意,麾下是叫他主公也好,疙瘩也罷,只要能為自家所用,他從不在乎,耳中聽着「疙瘩」反而有一種親切感,他捨不得丟棄這種感覺,去做一個真正合格的孤家寡人。
為人君主者必須捨棄許多東西,可對這些,鄧季可能一輩子都捨棄不掉,在這點上,他連許獨目都不如,人家還只是個屯長時,就開始蓄養個人威望,不許麾下直呼他名號了。
在鄧季的潛意識裏,河南是這個團體共同所有,絕非他自己私人之物,他只是頭領頭羊而已,就算那些口乎着「主公」的屬下,也難將其等當做家臣。
受前世政治科目毒害,他的種種做都是想將治下建成理想中的大同世界,然而要照顧到絕大多數人的想很不切實際。
不過比起以前,鄧季也有進步~~他開始嘗試着主動去收買人心了,就如劉備摔孩兒,以仁義之名求人心,很虛假讓人感覺噁心,但是實用有效。
鄧季自己本就難定奪車黍的生死,覺得於公該殺,於私不舍,才想出這種天方夜譚似的手段,即便求情不得,車黍終被治罪,也與他本人無關,推去責任後內心能得安;若成,既化解了民怨,自己能搏個好名聲,還能提高車黍等一干將領的忠心。無論成敗,他鄧季都是獲益者。
有私心、不熱血、假仁義,這些讓人心中不舒服,但這就是鄧季此時的做。
這時代的人大多淳樸,但偏執者也不少,一郡之主當眾下升求請,固然有善良百姓受感動棄掉器械,也有人是覺得他假惺惺,場中靜了一會,已有人出聲問道:「將軍此舉求人焉?迫人焉?若以權柄威勢脅迫,我等小民畏懼,便不敢再取車校尉xìng命;若只靠顏面求情,我卻定要他償了命才罷」
將台上謝允循聲看去,認得說話的這人,五十餘歲,姓楊,出自上黨大族楊氏,只有一個兒子,年前入蕩寇軍為弓卒,這次也死在了冀州。
鄧季想要的是化解民怨,而不是激化矛盾,這人的言語既直接又尖銳,兩眼直視着將台上的大人物們,毫不畏懼,事情似乎在向着失敗的方向轉化,可事已至此,鄧季也只能按之前的話語繼續編織下去:
「季不敢迫人,不過以薄面求情,車黍罪當死,便為足下所殺也屬應當,然萬望饒他一命,使其待罪聽用」
楊老頭兒挑釁般冷哼了兩聲,充耳未聞執着刀向車黍逼去。
死去的是楊老頭獨子,喪子之痛豈是好消?能得殺車黍解恨,便被鄧季惦記上,他也再顧不得!
「求楊公饒命!」
眼看車黍就要喪命,謝允大步跑到鄧季身邊亦跪伏下去,開口喊道:「楊公家郎君乃我等袍澤,年來同枕戈寢甲、躍馬殺敵,其遭不幸,吾等俱悲恨,車黍確有大過,然萬望楊公解失子之悲,使車黍得死於疆場,賢郎有靈,知得全袍澤之誼,亦當快慰才是」
得謝允這一,將台上人等才反應過來。主公向人跪拜哀求,做臣子的本就沒再站立的道理,再說此時又都有救人之心,徐晃、郭石、懶顧等將俱一一跪拜下去,曹xìng、郝萌等見狀,也不好再顯眼地站着,不多時,就連四周的蕩寇軍勇卒、輜輔兵亦全跪了下去。
校場內將領、卒兵有三千餘,不多時已再無一站立者,黑壓壓的一片全跪在地上,「求楊公饒
181.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