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河水滔滔,綿延東流。
數十名風塵僕僕的漢子站在岸邊,正看着滾滾黃河水發愁,手裏拿的器械很雜,有的是長劍,有的提斧,還有環首刀、硬木弓的各色都有。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是近兩百衣衫襤褸的老小婦孺,幾匹騾馬拉着車具,載一些物質在上。
「沒渡船?」
一名短衫短襦的年輕人忍不住再問了一句。
隊伍中有人接口道:「這世道,肚皮不飽,又到處是強人流寇,誰還有心擺渡?」
先前問話的年輕人大約二十歲年紀上下,身高七尺五,也夠壯實,面目與鄧季依稀有些相似,只是臉上多了一圈絡腮鬍,此時怒道:「娘的,吃食已是不多,再過不去河水,老子們難道在此喝風?」
「看來只有造筏了!」隊伍里一名壯年說了一句,問道:「我說鄧闊兒,你今年才二十歲罷?那劫糧的鄧雷公真是你四弟?誰容得這麼個小兒做渠帥?」
自家的話居然又受到懷疑,這一路都多少次了?少年頓時發怒:「老子說過了,那就是我家老四阿季,小名疙瘩的,雷公估摸是到那邊後新取的!」
一名年紀頗大的老人接口道:「鄧闊兒莫惱,我們知曉你是個豪爽的,可有這麼多老弱跟着,就算那雷公真是你家四弟,也會如你一般看待?容得我們去混吃喝?」
「就是就是,」剛才那壯年人又接上:「王老大說得不差,咱這麼多老弱呢,也怕丑鬼那吃貨嚇到人家!別這大老遠的跑去,人家不收,可就笑話了!」
旁邊也有人贊同道:「就是,我等任俠(注)四方,那裏不爽快,何必去仰人鼻息?」
「呸!便是做豪俠,也得能填飽肚皮!」年輕人一臉不屑:「沒聽說我弟劫了七十萬石糧?能做下這般大事來,還能短了你我點吃喝?再說那是我弟,他要敢不收留,看我不抽他!」
去歲數州大汗,兗豫之地災情雖不大,糧價亦漲得厲害,這些人日子變得不好混,最近都在縮減吃食,聽到年輕人話也沒反駁的,只是又有人笑道:
「人家已是一方渠帥哩,你鄧闊兒要真敢抽上去,老子從此服你!」
「有何不敢?」說這話年輕人也有些心虛,倒不在這上面和人家死頂,說過一句,便沖站在末端一直不言語的高大醜漢道:「丑鬼莫擔心,到我弟那裏,管讓你吃飽!」
見他轉變話題,底氣不足的模樣,剛才說話幾個俱都大笑起來。
那丑漢魁梧得狠,手提一把齊人高大斧,聽聞他的話,頓時咧嘴一笑,也不答話,徑自走到道旁一株水桶粗樹旁,掄起斧頭就砍,不一會便將之放翻。
坐而論不如起而行,年輕人立刻跳起來,吆喝道:「造筏子唉!」
——
「到時你就這麼剪,千萬別讓樹尖長得過高!」
這時候,鄧季正在教兩名老翁修剪桃樹,這片桃林在涉侯國縣城外,是瘟疫前民眾留下的,樹齡已經有些老了,如今桃樹上已被青毛皮的小桃綴滿枝頭,修剪桃樹只在夏秋冬三季,現在並非時日,鄧季等不過來臨場空口教學,並未真箇下剪。
前些日子,鄧季已領人從這裏嫁接了不少桃枝到谷里去,要等它們長成起來掛果,起碼還得三四年時間,只是領兩名老農先來學剪枝,讓他們今後負責管理果樹罷了。
前世家鄉果樹不少,鄧季家裏也有種植,鄉里請科技員來教導果樹栽培技術時,他曾與父親一起去聽過,學校里的成績雖不好,對這一塊倒還熟悉。
「桃易生蟲,可惜咱們谷里沒紙,否則用牛皮紙制些防蟲袋出來能免去生蟲,如今卻不成,若用皮革制出,擋了光線只怕影響收成。」
「用紙做袋?那得多金貴?」鄧季所說竟是聞所未聞的,如今雖對這少年渠帥的信賴已很足,兩名老農還是忍不住要懷疑,若不是他說的,老農們都要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學堂里都還用不上紙呢,這種防蟲技術自然只能先說說,鄧季也不爭辯,笑笑又說起其它。
那邊,謝允跨一匹小馬駒已尋過來。
第一批長戟制出後,鄧季便讓木匠和鐵匠們制出雙邊馬鐙了,這東西簡單,不需要百鍊,一般鐵匠就成,不耽擱打制鐵盾的功夫。
這玩意一出,頓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