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高聲吼叫「我們有罪」。然而很難聽到什麼真正有罪的人像他們一樣,吼叫得如此理直氣壯慷慨激昂。他們的聲音連聲一片、幾乎要衝破黑夜但黑夜中的血腥氣還未散去,每個軍士的臉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紅點。
倘若有人抬起手、抹一把臉或者擦一下眼睛,便留下一片鮮艷的血痕。
眾人皆沉默無言,只有這些將死之人在吼叫,那冷漠的劍修在靜聽。
等這些人都聲音嘶啞了,劍士才輕出一口氣:「好。已經認了罪。那麼就該曉得,沒什麼妖王,也沒什麼鬼帝。」
他說到此處,拉長並且提高了聲音。他的指尖綻出淡淡的白色玄光,明亮卻不刺眼。這玄光輕柔地向四周擴散,宛若水波一般。他每說一句話,這水波便顫抖一下,與他發生奇妙的感應。
在……半個時辰之前,這場中人人都會覺得此乃神跡。但到了如今,人們看向那玄光的眼神卻變得極複雜。
他們都是些愚蠢的世俗人,絕大部分,是窮苦人家出身。吃不飽穿不暖,投軍只為養家和餬口。從前在田間地頭聽說一些與玄門有關的事情,心中嚮往艷羨那些駕着雲朵在高天來去、度化世人降妖除魔的仙長。
接了往通天澤運送紅土這差事,許多人曉得是險差,可心裏到底還有些別的、微燙的東西叫他們可以忍受許多的險惡。這些愚蠢的人不曉得怎麼形容那些東西。只知道,一想到自己此去、送去的玩意兒是可以幫得上那些仙長降妖除魔還世間太平為蒼生謀福祉的,心裏就湧起微微顫抖的熱流。
如果叫讀書人來說的話,這東西……叫做信仰。
然而今夜這東西被打破了。許許多多簡單的頭腦意識到,原來他們從前奉為神明無比崇敬並且願意為止去奮鬥的東西,實際上……並不存在。
且,他們也能夠隱約意識到,「仙長」指尖那玄光、那波紋,是正在試圖從他們的頭腦中帶走另一些東西。
於是人們再一次微微躁動起來。
屠武略發現了這苗頭。此刻他的內甲全被汗水浸濕了、貼在身上。微微一動秋夜的寒氣便從甲衣縫隙中透進來,叫他打個激靈。他壓低了聲音:「仙長,苗頭不對了。你快些,不然我們……我要死在這裏了!」
但道奇子並不理會他。也不理會那些躁動的凡人。
他跳下了馬,然而足不沾地。仿佛半空中有一條看不見的道路在承接他,他便踏着那仙途一步步地往四十幾個將死之人那裏走過去。衣袂飛揚、大袖飄飄,如此走到丁敏的身後,抬起一隻手:「如金庾希微。」
這似乎是一句法咒。便隨着法咒,他的手指在丁敏的頭頂輕輕點了一下子。
仙靈之氣灌入這凡人的軀殼沒有任何凡人,可以承受這樣的力量。就如同沒有任何一隻水瓶,能夠容納得下整個江海。
他的目光沒有在丁敏的身上做任何停留、並且挪開一步,將手指點上許謀的頭頂,並且誦出第二句法咒:「使六天出治。」
然而最後這個治字,沒有念出口。
劍修的眉頭皺了皺,微微往右側轉了頭。
丁敏……沒有死。
他一愣,不曉得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但終究還是再伸出手,在丁敏的頭頂再點一下
仍沒有任何反應。
劍士輕輕地咦了一聲。
受刑者也覺察到了異樣丁敏便猛地仰起頭,盯住道奇子縱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殺不了爺爺?這是老天開眼!」
道奇子冷哼一聲:「我就是你的天。」
然後他第三次伸出手去。
於是,聽到一聲清脆而悠遠的啪。
在這寒冷而安靜的秋夜裏,仿若一聲鞭響,如劍士此前的說話聲一樣,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叫人的精神忽然一振。
聲音聽起來是……因為手掌以極快的速度、極大的力道抽在某個人的臉上而發出來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個穿白袍的身形忽然在丁敏面前現身,就仿佛之前一直站在那裏。在道奇子話音剛剛落下的一瞬間,一耳光抽飛了他劍士的身體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飛出了一丈外、在地上滾了三周,被
第三百五十一章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