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是在同一時刻,蘇玉宋轉頭對卓幕遮說:「龍大龍二,大概已經覺察我們身份有異了。」
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蘇玉宋與卓幕遮表現得太像人。無論剛才說話做事還是神態動作,都與常人無異。可玄境的修士就已經是萬年不變的陰沉死板表情了,而況雙聖。
且……萬古以來首次被妖魔突入雲山內部、甚至是小雲山內部,這兩位雙聖卻毫無作為沒有對兩個妖魔的幻象做任何事,也沒有對妖魔的本體做任何事。
這都絕不像是聖人的手段。
他說了這句話,又低嘆:「倒是未料到這李雲心身上的禁制還有這麼一層功用竟可以窺探我雲山內部。所幸也沒將他關到什麼要緊的地方去。這一次是我們失算。接下來應對那些妖魔,可容不得什麼閃失。野原林處我已差遣了人去。細柳麼,也叫她去木南居處探聽虛實。接下來」
他頓了頓,「我們該出山。先將通天澤的情勢穩住。」
他與卓幕遮在李雲心面前說這些話,絲毫不避諱。看着已是將他當成死人或者擺件了。
卓幕遮倒是將目光往他那裏斜了斜:「先前說留他一命」
李雲心猛地抬起頭來。
蘇玉宋卻皺眉:「唉。這件事,也是你我少有的……一變再變的事了。此前我倒是想要留他性命因為木南居。豈料事情瞬息萬變如今又曉得龍大的禁制乃是在燒他。」
「那龍大是妖魔中的玄境巔峰,天生有古怪的神通。你我如今都難應對這禁制。既然如此……還依着此前的安排吧。將他帶去陣前祭旗。但如今則是叫木南居的人看,李雲心可不是死在咱們手中,而是死在妖魔手中。倘若那木南居主人真看重他也是個叫他們與妖魔生嫌隙的好手段。」
他說了這些,卓幕遮點頭:「如此就好。我想要這人死掉,已經很久了。」
兩人剛說完這些,便聽李雲心忽然連聲冷笑起來:「畫人畫虎難畫骨,哼哼,你們這兩個孤魂野鬼,心心念念想着做真聖人,模樣氣質要模仿,到後來,連自己的心都丟掉口口聲聲說什麼做聖人久了自然心懷天下。卻豈不知自己還是在模仿麼?」
如今他似乎是終於失掉一切生的希望,自知必死。因而不再委曲求全、更不阿諛奉承,袒露出自己的本心來:「如今你們是連心都在模仿!呸!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除了那點可憐的執念再沒任何東西是你們自己的了!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李他在竹榻上坐起來,嘴唇發白、眼窩下陷,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精神卻健旺得很,仿佛在燃燒最後的生命力:「你們知道真正的大人物是怎麼個模樣麼?你們不知道的話,可以去瞧瞧那琴君、睚眥!雖然都只是玄境……可那種天生的氣度,是你們兩個無心鬼怎麼都學不來的!」
「真正的大人物,一言九鼎,立場堅定。做事有明確的目標,一經決定便不會被輕易動搖就如同他們兩個,在巢穴的時候打算不給我活路,剛才來這裏見識了一遭還是不打算給我活路!你們兩個說……要叫天下人看看我是死在他們手裏的?哈……正合我意!」
「死在他們手中,也比死在你們這兩個……做事猶猶豫豫反覆無常、今日說生明日說死的孤魂野鬼手裏要體面得多!正配得上老子渭水龍王的身份!」
他一口氣說了這些話,便喘息起來,似是消耗許多體力。
蘇玉宋與卓幕遮對視了一眼,而後笑起來。
「看來他如今是真沒什麼法子可想了。」蘇玉宋對卓幕遮說了這話,轉眼看李雲心,「倘若你一開始就拿出這般氣度來,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地步。可惜你這人總是自以為聰明喜歡算來算去呢。那麼我也還是前幾天對你說過的那些話」
「豈不知世事險惡,也並非事事都在你掌控之中。如今嘗一嘗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滋味吧。」
他這話音一落,李雲心卻忽然從竹榻上跳起,暴喝:「我先殺了你!!」
他跳起的時候雙臂一揚,如同大鳥的雙翼。便有許許多多由線條構成的小人兒一窩蜂地湧出來,立時將整間屋子擠滿。小人兒一出現,張口便罵。可因為人數實在太多,以至於叫罵聲連成一片,真如魔音貫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