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月江碼頭鍍上一層柔和的橘黃。
碼頭上的腳夫來來往往,向停靠在岸邊的船隻搬送貨物。一穿着長袍的中年人蓄着髭鬚,邊撫邊催促:「那邊的幾個!洪來商行的!趕緊的!快把你們商行的貨物搬上去,還有兩刻鐘的時間。時間一到,所有閒雜人等都必須離開碼頭。」
那邊的腳夫應了聲,加快了速度。
中年人疾步走到岸邊,又指着另外兩條商船。
&錨!立馬收!別磨磨蹭蹭的。」中年人又喚來一小廝,喊道:「兩刻鐘後,把碼頭清掃一遍,半點雜物都不許有。」
&爺,那邊擺幾盆蘭花可好?」尾隨的小廝提議。
被稱為二爺的中年人捏着髭鬚,半沉吟半眯眼的,說:「幾盆不夠,快去看看哪家還有蘭花,先借來用用。動作要快!貴人的船和馬車都快到了!這一次萬萬不得有失!」
兩刻鐘後,月江碼頭停泊了一條足足有三層高的樓船,上面插着一面巨大的旗幟,寫着一個端莊厚重的「沈>
二爺搓着手,現在就差正主了。
小廝來報,貴人的馬車已經到月江城門。二爺登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將碼頭裏里外外審視一遍後,挪開髭鬚上的手,擺出迎接的姿態。
然而,夕陽已沉,星光漸出,二爺還沒等到那位貴人。
他僵硬地扭動了下脖頸。
此時,樓船靠近碼頭,放下一道梯板,有兩隨從提着燈籠下來,一抹赫赤色人影慢步走出。待走得近了,二爺才發現那人約摸與他差不多的年紀,可卻面白唇紅,臉蛋白淨得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開口,那嗓音似是從嗓子裏擠出來似的。
&爺還未到麼?」
二爺斂目,不敢多望,低頭道:「回貴人的話,下官已派了衙役前去打聽。」
那人低低笑了聲,道:「不必了,洒家親自去迎接侯爺>
二爺趕忙恭送。
待那人走遠了,二爺才咽了口唾沫,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宮裏的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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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月江城不大,從城門坐馬車到碼頭,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再慢了,頂多兩柱香。可如今從夕陽西下到漫天星辰,足足有一個時辰。
而穆陽侯此時人確實在月江城,不過是在月江城的一家客棧里。
沈長堂面無表情地聽着陳豆的稟報。
言默與言深兩人守在外面。
月江城客棧里的雅間很小,裏面的話言默與言深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陳豆依然在匯報,他說得極細,連殷氏微揚的眉這麼細微的表情都一一說出。
兩人互望一眼。
那一日遇刺,山洞裏發生何事,這個世間裏除了侯爺與殷氏之外,便再也沒第三個人知道。不過雖然不知道,但想必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打從那一日之後,侯爺不僅僅沒有再召喚過殷氏,而且冷若冰霜。本來以為侯爺厭了殷氏,可今日看來,顯然不是。
陳豆終於稟報完畢。
屋內一片死寂。
半晌,穆陽侯才淡淡地「嗯」了聲,讓陳豆退下了。陳豆出來的時候,言深問他:「侯爺可有說什麼時候啟程?那邊來了人,說是樓船已經停泊了。」
陳豆沉默了下,道:「不敢問。」
言深也跟着沉默了下,說道:「那等吧。」
過了會,屋裏響起穆陽侯的聲音。言默與言深兩人進了雅間,只見沈長堂緊擰眉頭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有一個荷塘月色核雕。兩人齊齊地施了禮。
&來,都坐下來說話。」
兩人又應了聲,剛坐下時,那邊的穆陽侯忽然轉過頭,盯着兩人,表情格外凝重。
兩人心中登時惴惴不安。
只聽沈長堂慢聲說道:「聖上曾跟我提過一事。」
兩人一聽,紛紛正襟危坐。
&上頗欣賞你們二人的才華,想讓你們進宮,」一頓,他卻停頓了許久,似是在想些什麼,好一會才道:「在御前侍候,假以時日,若侍候得好,說不定能加官進爵。」
侍候二字,沈長堂說得格外意味深長。
兩人跟在穆陽候身邊的時間不短,進宮時也會陪伴在一側,也知當今聖上除了核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