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從上官家出來時,額上有薄薄一層的汗水。她也管不上擦,右手提了個木箱子便上了言深為她準備的馬車裏。幸好今日守門的人知曉他們在大嶼山斗核,她出來時並未受到任何盤問。
言深一路護送,一直跟在馬車旁邊,偶爾聞得車內的輕喘聲,便以為殷氏在害怕,不由道:「殷姑娘,我跟了侯爺十幾年,侯爺若真生氣了,你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的。」
車內的輕喘聲一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奇怪的聲音,有點兒像是刀子劃拉的聲音。
言深以為自己聽錯了,拍拍腦袋,又豎耳傾聽。
「……不知我做錯何事了?」
言深答得隱晦:「出了陳豆的事後,侯爺格外擔心姑娘的安危。」言下之意便是,所以殷氏你身邊有侯爺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侯爺都掌握在手裏,所以以後不要和上官仕信說那麼多話。
阿殷饒是有一顆玲瓏心,也沒摸出言深此話的意思。
此時她有更加需要操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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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下後,言深請阿殷下馬車。
豈料等了會,仍然沒見殷氏的身影,正要前去敲車門時,裏頭又發出刀子劃拉的聲音。言深這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出聲問:「殷姑娘安好?」
「……勞煩郎君再等一會。」
言深縮回手,片刻後,馬車裏有窸窣聲響起,車門被拉開,鑽出一抹纖弱的倩影。她沖他一笑,道:「讓郎君久等了。」
言深回過神,咳了聲,道:「侯爺在屋裏。」
阿殷順着他所指望去,不禁有些詫異,竟然是一座小宅子,跟以往穆陽侯住的地方風格大有不同。她向言深點點頭,便往屋裏走去。
馬車已經駛入了宅子裏。
宅子頗小,一眼便能望個徹底,一面灰青石牆上搭了個菜棚子,還掛了七八條臘肉,迎着夜風搖盪。另一面牆前,還有一輛馬車,也頗小,約摸只能容得下兩人。宅子裏還沒有侍候的小童,言深人也不見了,阿殷腳步微頓,又環望四周,最後往有亮光的屋內行去。
她推開屋門。
果不其然,見到了沈長堂。
他坐在一張桌案前,唇線抿直,面無表情的模樣。
阿殷亦步亦趨地往前,輕輕地喊了一聲「明穆」。話音未落,她便見沈長堂正在寫字的手頓了下,眼角微抬,無端添了一絲冷然。
&雕。」
阿殷聽他一提,便輕咳了一聲,道:「…着,她也在桌案前坐下,與沈長堂面對面地坐着,手將木箱子一擱,蓋子一掀,取出了核雕。
一,二,三,四,五>
從七夕那天算起,直到今日無需宵禁的二十一,整整十四天。
十四個穆陽侯核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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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五指一一摸過核雕,阿殷頓覺背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冷不防的,竟生出一種幼時被祖父檢查核雕的緊張感。唾沫一咽,她見到沈長堂的手指停在第十個核雕上。
不過也只是微微一停,便掠了過去。
她稍微鬆了口氣。
終於,十四個核雕滑過,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小木箱上,輕輕地一點,道:「敢在本侯面前投機取巧的,你是頭一個。」
木箱裏的銼刀被取出,修理得乾乾淨淨的指甲往銼刀上一刮,落下一層核屑。
&方才在馬車裏雕的?」
阿殷只好老實點頭。
穆陽侯冷笑:「你倒是水平高超,在馬車裏也能趕出來。」
阿殷說:「多謝侯爺誇獎。」
沈長堂眼角又是一抬,瞅着她,問:「你現在倒是不怕本侯了?」
她面前正好有一盞琉璃燈,將她唇上的紋路映得格外清晰,約摸是曬了一整日的緣故,她的唇有點兒干,像是欠缺了水的滋潤。
他的喉結滑動。
「……還是怕的,可……可是此事侯爺您占不着理啊。第十個核雕那天我險些遭遇不測,那天都沒回去,留在了普華寺里過夜。寺廟佛祖聖地,阿殷不敢雕……」
&字還未出口,唇便被人堵住。
她睜大了眼。
他冷道:「閉眼。」
噴薄的氣息悉數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