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策,如今勝局已定,重要的是不出錯,便退子向後一連,爭取吃掉那一大團黑棋,鞏固自己的優勢。
晉王再投一子,卡斷了白棋腹地與棋根相連之處。梁太監見這招數並不出奇,袖子一抖又扳出一子。兩人便專心對弈起來,本來就是白棋大優的局面,沒有幾下,梁太監便將黑棋三十餘子一下盡收,雙手捧起來放在一邊。棋盤上登時一片白茫茫,黑子寥寥……
「王爺,黑棋已經無望了。」棋下到這兒,按說黑棋就該推秤認輸了。
「別急,」晉王卻微微一笑,捻起一枚黑子,穩穩落進剛才提過子的白陣中。
「哎呀」沉穩如老太監,也不禁驚呼起來,他這才看出,黑棋通過棄子,竟實現了局面翻轉,而自己在中腹大塊白子儘是斷點。晉王這一子落下,正是做眼要點他急忙忙的補救時,哪裏還來得及?剎那間大龍已被殺成兩截,像兩條死蛇般任黑棋宰割。四周角地上的白子,也因前頭緊氣過促,險象環生。朱濟演卻毫不留情,沖斡綽約、飛關割黏、絞夾拶撲,一陣猛衝猛打,將方才還滿秤的白棋,殺得四處起火,老太監使出渾身解數,卻疲於奔命,應對維艱,不一會兒竟全盤崩潰了……
棋盤上白棋只剩下最後一塊角地,斷無回天之力,晉王便不再落子,端起茶盞輕呷了口道:「張春竟藏着這麼好的密雲龍,看來死了也不冤。」
「……」老太監卻沉浸在震驚中,自顧自的復盤道:「明明滿盤白茫茫,怎麼轉眼就蕩然無存了呢?」
「這局棋孤也解了一天。」晉王擱下茶盞,緩緩道:「有道是棋道合於人道,人道合於天道。棋子三百六十,合於周天之數;黑白相半,合於陰陽之變;局方而靜,如同地安;棋圓而動,如同天變陰陽相生,勝負轉化,只在須臾之間吶」
老太監若有所悟道:「這局棋的局面轉化,似乎就在老臣提了那一片黑子之後,竟發現一時找不到目標,自己卻滿身都是漏洞。」
「不錯。」晉王頷首道:「黑棋之前在天元的棋子雖多,但其實用處不大,反而儘是被對手攻擊的漏洞。被白棋統統吃掉後,反倒甩掉了包袱,沒了可被攻擊的地方,局面一下子靈活多了。」他一邊說,一邊捻子復盤道:「這時候,佔據棋盤大片的白棋,反而成了方才的黑棋,處處都是可被攻擊的漏洞。反觀黑棋,沒了許多累贅,可以反守為攻,只要落子精妙,攻勢凌厲,局面便可大為扭轉……」頓一下道:「當然你後來慌亂了,若是鎮定下來,穩紮穩打,勝負還是未可知的。」
「老臣明白王爺的意思了。」老太監嘆服道:「王爺是說,原先汰漬檔那些文官,看似聲勢浩大,實則累贅無用,放在外頭只給漢王當靶子。現在汰漬檔統統下獄,對太子反而不是壞事兒,至少別人想對付他,就找不到由頭了…
太子出奇謹慎,太孫又深得皇上寵愛,想直接攻擊他父子,很難很難。所以之前漢王的進攻,都是以太子身邊人為突破口,無論解縉還是呂震皆是如此。現在汰漬檔羽都下了詔獄,汰漬檔空前收縮,漢王再想進攻都找不到靶子了
「不錯,但是要想扳回局面,光靠收縮是不行的,還得在漢王要害處落子,只有用一的攻勢,打得漢王頻頻出錯,才有可能為太子挽回敗局。」晉王悠悠道:「而王賢,正是太子落下的這枚棋子,現在看來,這枚棋子雖然不起眼,但十分厲害。」說着把棋子往棋盒裏一丟,負手起身道:「別看太子痴肥,卻是個極聰明的人,他顯然已經看明白這局棋的微妙,也正是在執行內線收縮,攻其要害的方略,如此他就輸不了。」
「那能贏麼?」老太監好奇問道。
「那就要看王賢這枚棋子,能不能一直凌厲下去了。」晉王淡淡道:「太遠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說着目光向上,幽幽道:「皇上春秋正盛,他一天不賓天,這局棋可能就分不出勝負。」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老太監只當沒聽見,跟着晉王起身道:「老臣全懂了,王爺高瞻遠矚,定立於不敗之地。」
「不敗之地,不敗之地。」晉王聞言,面上卻浮現出淡淡的自嘲道:「是啊,孤再能折騰,也只能落個不敗之地,成不了最後的勝利者。」想到這,他一陣索然無味,走下樓道:「把從五台縣搜到的那幾個人,送去欽差行轅,給欽差大人壓壓驚……」
第四七零章 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