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也說,是啊,何員外這裏深宅大院,離着縣城也遠,安全得很,你就安心住着吧。
雖然覺着不能出門太悶,但還是小命要緊,趙美娘於是答應下來。不久,便淪陷在何員外的溫柔攻勢中,徹底斷了回家的念想,一心一意做起了金絲鳥……
待她供述完畢、簽字畫押,魏知縣便命把她父親帶上來。
見趙美娘已經招供,她父親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便招供說,當時以為女兒被林家打死,悲憤之下告女婿殺人。結果不久之後,馮秀才便登門坦白,說美娘並沒有死,而是在他那裏。
聽聞女兒還活着,趙老頭是又喜又怕,喜不用說,怕是因為誣告要反坐,還得罪加兩等。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他的老朋友何員外來做客,主動問起美娘的事情。趙老頭知道何員外見識廣、注意多,忍不住將真相說給他聽。
何員外聽了說,你們不去官府坦白是對的,不然就得反坐,是要掉腦袋的。何常是堂堂糧長,說出話來自然可信。這下可把趙老頭嚇壞了,央求何員外給想個辦法。
何員外想一想,便說既然如此,就讓美娘先住我那,你們還當她死了,繼續告就是。趙老頭一想,也只能如此,便讓馮秀才將閨女送去了何員外家……
就這樣過去一個多月,那具女屍出現了。官府通知趙家人去認屍,趙老頭趕緊知會他便宜女婿拿主意,何員外讓他們一口咬定,死者就是趙美娘,才有了驗屍現場那一幕!
但陳知縣最終認定,死者並非趙美娘,趙老頭也只好罷休。
就在趙老爹以為,事情要平安過去時,浙西分巡道何觀察,前來縣裏審視冤獄,何員外攛掇他將富陽縣上下,一股腦告上衙門。
趙老爹自然不敢。何員外拍胸脯保證,說只要你告,就一定會贏,從此永絕後患。趙老爹還是不敢,何員外便威脅要將趙美娘送回林家,他也只好就範……
結果,真的就打贏了官司,不但犯了案,還把富陽縣的官吏,拉下了馬。
再後來,他聽說王刑書的兒子,求人寫狀紙翻案,便趕緊通知何員外。因為王賢是個賭徒浪蕩子,加上富陽正處在沒有知縣的混亂期,是以何員外乾脆派幾個人,在賭場附近把他打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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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審趙老漢的兒子,也是一樣的口供,至此,案情已經差不多明確了,但有一點魏知縣不明白,問二人道:「你們為何這麼聽何常的話?怕不只是閨女在他手裏吧。」
兩人囁喏着不敢答話,魏知縣三木之下,才吐露真情道,何員外不只是糧長,還是錦衣衛的百戶!
魏知縣心裏一顫,對負責記錄的李刑書道:「這段抹去。」
李刑書點點頭,其實他壓根就沒敢記這三個字。
因為錦衣衛的凶名太盛了,在指揮使紀綱的帶領下,更到了無法無天、濫殺無辜的地步。在他們眼裏,什麼王公貴族、什麼朝廷大員,都如草芥一般。只消冠以建文餘孽的頭銜,便可殺其全家!
這是一群無視王法的凶神,哪怕一個小小的百戶,也是魏知縣得罪不起的!
那廂間,胡捕頭聽得心驚膽戰,怪不得那廝那麼大口氣,原來有錦衣衛這座大山撐腰啊!
待到提審何常時,魏知縣的氣場便弱了很多……
何常也已經恢復了鎮定。他是世襲糧長,見官平起平坐,可以不受刑訊。而且這個頭銜,得上報戶部才能奪去,州縣無權剝奪。是以大喇喇的坐在杌子上,回魏知縣的問話。
魏知縣問他,為什麼要窩藏趙美娘,他說是幫朋友忙。
魏知縣問他,為什麼要唆使趙家認屍,他說是幫朋友忙。
魏知縣問他,為什麼要脅迫趙家上告,他說是幫朋友忙……
魏知縣問他,為什麼要派人謀殺王賢,他說是幫朋友忙……
魏知縣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忍不住諷刺道,難道你金屋藏嬌,也是為了幫朋友忙?
「是的。」何常點頭道。簡直是天字一號熱心腸。
「那你為何要逃跑?還意圖殺人?」魏知縣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