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對方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但這時候哪能示弱,恨聲道:「你不是在外頭請罪嗎?進來幹什麼?」
「我請罪,是因為父親惹惱了祖父,做兒子的不能不惶恐。」朱瞻基緩緩道:「我進來,是因為我是大明太孫,眼下國君有恙,我必須守在旁邊,以免亂臣賊子心生妄念。」
朱瞻基就差指着鼻子罵趙王是亂臣賊子了。趙王一張臉脹的通紅,咬牙切齒道:「我看你們父子才恨不得陛下再也沒法醒來!」
也不知是趙王的聲音太大,還是本身就不舒服,朱棣眉頭蹙了一下,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朱瞻基這才冷冷回頭,瞥一眼趙王道:「皇上需要安靜,請趙王出去。」
「你!」趙王咬牙切齒,雙目噴火的怒視着太孫,他知道自己再想行『燭影斧聲』之事已是不可能,但又必須留在這裏,只好氣鼓鼓立在一旁,冷冷看着朱瞻基跪在皇帝床邊,投入的扮演孝子賢孫,真讓趙王殿下一陣陣作嘔……
話分兩頭,卻說王賢把皇孫勸進殿中,朝太子點點頭……太子也向他報以歉意的表情……王賢便快步離去,在奉天門口,看到除了原先的錦衣侍衛,還多了幾個圓帽皂靴的東廠番子。
王賢招招手,幾個番子趕緊過來,單膝跪下向王都督請安,畢恭畢敬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王賢笑眯眯看着他們,道:「你們廠公在哪?」未待回答,王賢便又說道:「把他請來,我請他吃酒。」
番子們雖然知道東廠和錦衣衛不對付,但誰敢招惹凶名赫赫的忠勇伯?那可是踩着紀綱的屍體上位的凶神啊。趕忙應聲不迭,去尋趙贏去了。
東廠的衙門雖在宮外,但在宮內東華門卻有正式的值房,這也是東廠比錦衣衛地位更高、更接近皇帝的明證。
此刻,戒備森嚴的值房內,被兩個燒着貢炭的大火盆,映得四壁暖紅一片。可挨着北牆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坐着的老太監趙贏,心情卻既不紅也不暖,倒和外頭一樣陰冷陰冷。
圈椅兩側,立着東廠的一干提刑、掌事大太監,一個個都沉默着,沒人吱聲。
自從小太監帶來趙王的口信,趙贏簡單下了幾道命令之後,眾人便一直這樣呆坐呆立着。
「老祖宗,」趙贏的乾兒子,東廠掌班太監馬德,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乾脆豁出去了,橫豎這座宮,是咱們的天下,咱們想要誰死,誰就得死,想要誰贏,誰就能贏!」
「是啊,老祖宗,您不是常羨慕漢朝唐朝的太監嗎?」有人領頭,眾人也蠢蠢欲動起來,一個個面紅耳赤道:「這事兒成了,咱們就不用羨慕他們了!」
「咱們比不了那些前輩,」卻也有不少悲觀的傢伙,在那裏潑起了冷水:「不說別的,咱們東廠裏頭,大半都是錦衣衛出身,這些人會不會跟咱們一心?老祖宗掌握的禁軍里,又大都是成國公他們的舊部,這些人會不會跟咱們一心?這都不好說啊!」
「那還不簡單?!」馬德袖子一擼,殺氣騰騰道:「王賢和朱勇都在宮裏,把他們做了不就得了!」
「哪有那麼簡單……」反對派嗤之以鼻道:「你當人家是傻的來着,在那裏伸着脖子等你去砍?!」
趙贏眯着眼,不動神色的聽手下吵成一片,這時,厚厚的門帘突然掀開,一陣寒風吹進來,凍得馬德一哆嗦,剛要朝進來的番子開罵,那番子已經跪在地上,脆生生道:「廠公,忠勇伯要請您喝酒。」
馬德的話,登時硬生生咽回去,眾人也全都安靜下來,看着老祖宗。
「他搞什麼名堂?」趙贏目光游移,划過那番子的臉。「宮門都關了,到哪裏去吃酒?」
「奉天門值房……」番子趕忙回道。
「哈哈,怎麼樣?!」馬德登時興奮了,瞪着那反對他的人道:「有人就是要洗淨了脖子等着挨宰。」
「老祖宗,小心有詐!」反對的人依然反對,但明顯底氣不足。因為奉天門是東廠的人掌握,王賢在那裏請客,分明就是自投羅網。
「他還能出什麼么蛾子不成?」馬德那伙人明顯佔了上風,趙贏也站了起來,吩咐道:「去酒醋面局取一壇二十年的茅台。」說着老太監笑笑道:「咱們的地盤上,總不能讓人家買酒吧。」
「得令!」馬德興奮的應一聲,一溜煙出去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