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走壁、溜門鑽窗的高高手,前神偷時萬自然是主力中的主力,今天剛替了鄧賢的班,蹲在狗洞外等消息,就聽到有個傻子在裏頭磕頭拜神,他一時玩心大勝,便裝神弄鬼的戲弄起那子來。不過當把盒子拿出來,他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上的戲謔之色已經無影無蹤,將那紙條揣在懷裏,便化作一溜煙消失了。
轉眼之後,時萬出現在臨近慶壽寺的一個院中,院子裏頭集中了北鎮撫司的能人異士們……有時萬這樣雞鳴狗盜之徒,有擅長易容變聲的、有擅長製造迷藥的,有擅長偽造字畫的……這些旁人眼中的歪門邪道之徒,卻是王賢眼裏的寶貝,得到那幫子武林人士效忠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推薦這類的能人,都搞到京城好吃好喝的養着他們,還給他們整成了官身,弄得這些厚臉皮的傢伙都不好意思了,總想有機會顯示一下本身,以報大人的知遇之恩。
這次吳為把這些傢伙一股腦全集中在慶壽寺附近,預備的就是不管遇到什麼狀況,這邊總有人能解決。
時萬一進院子,所有人的目光便緊盯在他身上,看着時萬把紙條遞給吳為,在他耳邊聲稟報幾句。吳為頭,目光掃向眾人,每個人都用那種饑渴的眼神回望着,實指望這次撈到露臉機會的能是自個……
「張先生。」吳為名道。
一名面容清矍、神態瀟灑的中年文人便款款走出來。
「怎麼又是他……」眾人一陣怏怏道:「大人老用熟人,不給新人機會……」「就是,怎麼老用鬼手張?」
張圭便是大名鼎鼎的鬼手張,他的文墨丹青之術已是登峰造極,年輕時便是杭州大名鼎鼎的畫師。本來按照正常軌跡,他應該繼續舞文弄墨,成為全省、乃至全國聞名的畫師,甚至青史留名的。但十一年前,一場針對建文舊黨的瓜蔓抄,將他也卷了進去。
本來張圭一個賣字畫的,和建文舊黨沒什麼關係,但錦衣衛的人從幾個被抄家的大臣家裏,搜出了他的字畫,便以此為由,斷定他是建文黨羽,也把他判了個流放雲貴……在那年代的國人看來,流放雲貴就等於是死刑了,多少年都沒聽有活着回來的。
一同流放的犯人心如死灰,都認命了。但張圭文雅的外表下,其實藏着一顆亡命之徒的心,被押送到廣西時,他趁着看守鬆懈,風雨大作,竟夥同幾個犯人逃跑了。後來其餘的犯人不是被抓回去,就是被格殺了,只有他一路隱姓埋名逃回了杭州……
回到杭州張圭才發現,成功越獄只是第一步,還得想法解決自己的身份和生計問題。大明朝實行保甲制,鄰里監視、保甲連坐,像他這種逃犯,要是沒人庇護,分分鐘就被舉報抓起來。
別無選擇,張圭只好加入了鹽幫,這種明面上做正經官營食鹽生意,私底下走私官鹽的幫派組織,本身就收容了許多江湖亡命,自然可以給他提供庇護,當然得讓人家覺着他有用才行……張圭的敲門磚是一張鹽引,對方看來看去,不知道他是啥意思。鹽引雖然值錢,但就憑這麼一張就想讓鹽幫保護他一輩子,實在是痴心妄想。
就在鹽幫幫主要把他攆出去的一刻,張圭語出驚人,告訴對方這張鹽引是他偽造的,當時就把幫主大人震驚了。要知道,在官營食鹽的大明朝,一切食鹽買賣都要憑鹽引,而每年頒發的鹽引數額是一定的,這就造成了鹽引的極度稀缺。一些掌握鹽引的商人
,不用自己販鹽,只靠出賣鹽引,就可以成為富甲一方的巨賈。而那些辛辛苦苦販鹽的商人,反而利潤要很多……
鹽引如何重要,鹽幫最清楚不過了,要是有足夠的鹽引,他們又何必去干那種里外串通、冒險走私,隨時都會掉腦袋的營生呢?鹽幫也不是沒想過偽造鹽引,但這種玩意兒可比寶鈔難偽造多了,一直都沒有成功。現在看到張圭所偽造的鹽引,竟然連自己都能騙過,鹽幫幫主登時如獲至寶,趕緊請他當場再做一張。在親眼目睹了張圭的神乎其技後,幫主立即對他委以重任,以上賓待之!
自打有了張圭偽造鹽引,鹽幫的生意一日千里,賺的是盆滿缽滿,張圭的名聲在同道中也越來越響,最終得了個『鬼手張』的諢號!
只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鹽幫樂極了就要生悲……因為浙江新上任了一位叫周新的按察使。
第729章鬼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