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聞人博和慶忌的位置還是遠了些,於突襲不利。可是再往前防守嚴密,驚動了敵人可就得不償失。
耳邊傳來了長天的倒數聲:「十、九、八……咦,有人來了,在你左後方。」
竟然有人能侵入這麼近,才被長天發現?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唰地一下扭過頭去,雙手緊緊握住了獠牙,神經繃到最緊,隨時準備送出致命一擊。
卻見這人一身白袍如雪,靜靜地站在雪地里、香樟的陰影之中。那點兒灰暗自然瞞不過寧小閒的眼力,不過她只瞟了這人一眼,心下就忍不住鬆了口氣,握着武器的手也垂了下來:「是你?」
這人看起來面無表情,但一雙眼睛溫潤有光,分明地透着十分的笑意,所以她也堅信這人是笑着的了。天底下,她只見過一個人的眼睛如此靈動傳神。
千金堂堂主,公輸昭。
公輸昭望了望她,正要說話,目光掃到她身畔的塗盡,面色突然微微一愕。
塗盡的反應也很讓她吃驚。他橫跨前一步,將寧小閒擋在自己背後,眼睛中露出了冷厲的光。塗盡的性格沉穩冷靜,且如今道行深厚,能令他這麼緊張的人並不多見,不過寧小閒馬上就知道了原因,因為他低聲喝道:「陰九幽!」
眼前這人明明是公輸昭,為什麼塗盡會喊出陰九幽的名字?她心裏一緊,還沒來得及反應,前方兩百丈處傳來了巨響,若以先後區分,其實應該是三聲巨響,頃刻間,整片山崖地動山搖!
長天的倒數聲雖然中止了,但已設定好的某些東西卻不會停止運作。她的計劃也早已佈置下去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埋伏在暗處的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訊號,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沖,還是不沖?可是被塗盡喊出了身份的公輸昭突然出現,她是不是還要依照原計劃進行?他和崖上的人什麼關係,是不是幫着對方反來給自己下套?
千鈞一髮之際,饒是她一向果斷,現在也猶豫不絕。
幸好公輸昭似能看穿她心中所想,開口道:「我是公輸昭,不是陰九幽。我站在你這一邊。打完我們再談。」聲音中有一種讓人不容置疑的信服力。
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等着她的訊號。等這陣騷亂過去,自己等人哪裏還討得了好?她冷冷望了眼前人一眼,微一咬牙,往空中丟出一小支箭竹。這玩意兒飛到離地二十丈外,發出咻地一聲厲響,方圓三里之內都能聽聞,隨後引爆出紅色的煙霧。
進攻,開始!
幾乎就在箭竹爆響的同時,二十多條影子從四面八方現出,向着懸崖撲了上去。若是比速度,七仔自然是一馬當先奔在最前,而寧小閒則緊隨其後,塗盡只看到她的身影如一陣輕煙般掠了出去,轉眼就在三十丈開外。
遙想當年在秘境裏,她速度還遠不及他,如今物是人非,女主人的修為一日千里,塗盡忍不住搖了搖頭。他肩上的鳩摩急得連拍翅膀道:「你快些!」
他辦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娘們兒來催了?塗盡瞪了她一眼,鳩摩炸起了毛,隨後又伏順了下去:「快些,我手癢得很!」她殺性本就很重,最近又凡事鬱悶,離開巴蛇山脈之後都沒甚機會殺人泄忿,眼下早已躍躍欲試。
塗盡奮力前奔不語,心道這女人的性情真是暴戾得很,倒像一匹性格急躁的胭脂馬。
仍然站在原地不動的公輸昭,望了望遠處的動靜,失笑道:「這女子果然不簡單,居然在我的巧器里另外還加了料。」
這片懸崖高近百丈,崖頂外凸如大張的狼口,原本望之有些獰惡,然而現在卻是一片煙塵滾滾。數十萬噸重的滾石和土木崩塌而下,帶着驚人的氣勢狠狠砸向地面,即使隔着三百丈遠,公輸昭也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陣陣顫慄。
更可怕的是,這處地勢較高,而在積雪深厚、坡度又高的地方,別說這樣劇烈的爆炸了,就是一聲小小的咳嗽也很可能引起一種最恐怖的自然現象——雪崩!
所以這數十萬噸重的滾石土木剛剛砸到地上,引發的衝擊波就已經向着四面八方擴散,而後轟轟聲再起。這一回的聲響更加持續,起先不過是白雪滑過地面的沙沙聲,然而越來越響,不出幾十息,就變成了震懾天地的咆哮。數千噸重的白雪像衝破了堤壩的浪頭飛奔而下,疾逾奔馬,盡情吞噬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