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煉的是精簡過了的版本,塗盡擷其需要而傳授,不過涉及神魂之術又哪裏會簡單?再加上塗盡的脾氣實在不適合當一個好老師,所以這女娃兒和寧小閒一樣,開始了苦|逼的修習生涯。
不過阿離早慧,習得雖然痛苦,卻理解幾位大人的好心,更明白這是自己活下去的惟一辦法,因此練起功來也十分賣力。女孩兒才知女孩兒之事,每當精疲力盡的時候,寧小閒便會鼓勵她:「再加把勁兒。待得換出了身體,你就不必困在這神魔獄當中,而是可以每日陪在寧羽身邊啦!」
果然阿離聽到這句話之後,哪怕再苦再累,也是咬着牙能夠繼續下去了。
這一路回去平靜無波,倒是中間接到了個有點兒糟糕的消息:慶忌公子居然從汨羅手裏逃走了,救出他的人,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為了保護汨羅的安全,他身邊的守衛死了四個,連師無崖都身受重傷,可見這一戰的慘烈。
汨羅推測來者是陰九幽的化身。不過他也在口訊中胸有成竹地說道,就算慶忌被救走了,也扭轉不了接下來的局面。這人不會無的放矢,寧小閒轉眼就將對他的擔憂丟到腦後去了。
這一日從空中俯視,巴蛇山脈宏大的群山輪廓終於在視野里漸漸清晰、放大起來。
此時已是早春三月,在生長之力統治的巴蛇群山上,春天來得特別早。樹梢上落着未消融的白雪,地下的凍土還堅硬如鐵,山上的數千種樹木卻已經急不可待地抽枝發芽、披掛新綠。從高空俯視巍峨群山,光是一種綠色就已經有十八般變化,既有濃墨赤醬,又有嫩青翡色,層層疊疊如暈如染,而點晴之筆,就是穿插於無限綠意中的奼紫嫣紅。這樣的美景,就是丹青聖手,也難繪其神韻之萬一。
在巴蛇山脈,花兒遠比其他地方開得更早也更艷,泣血的杜鵑、粉面的桃花、豐盈的山茶花笑靨迎客,第一眼就能讓人陶醉其中。只有久居在這裏的人才明白,表面的花團錦簇掩蓋了其下多少明爭暗鬥。
在這裏,連一株植物都生存大不易,何況是妖怪?寧小閒遙想自己第一次踏入巴蛇森林時,還要喬作仙匪;要進入隱流門下,還要將自己這個大活人偽裝成藤妖;想要喚醒巴蛇真身,還要騎着滄龍偷入水道,做賊也似地偷偷摸摸,如今再回返卻已是今非昔比,至少在這偌大的隱流之中已經堪堪站穩了腳跟,只看接下來這一場談判了。
時隔數月,巴蛇森林裏果然又是另一番氣象。隱流不再封閉自己,與巴蛇森林接壤的紅雲台地上空常常有仙派妖宗的流虹飛過。她和隱衛們路過第一次跟隨仙匪進來時遇到的那棵巨木精,果然看到它和夥伴們忙着收走訪客們手中的令牌。
巴蛇森林雖然不再拒絕友好的拜訪,但外人仍然不能馭劍從空中而行,否則會被視為對這個強大妖宗的挑釁。因此來訪的仙宗人士,仍然要從巨木精這裏遞了牌子,再由引路使帶進森林之中。
汨羅送的渤魚黑車,車身過於龐大,不適合在森林中馳騁,已經被她收了起來。按照隱流的規矩,回到駐地的妖怪,照例也要到分散於巴蛇森林的各個角落的巨木精這裏來報備一下的,她是這一次外出活動的領隊,所以只需要她來登錄了訊息,眾人也就都一起報備了。
她上前一步,將手按在巨大的樹幹上,任它記錄自己的氣息。她如今是仙植園園長,作為靈木之一的巨木精自然認得她,又知這個園長脾氣很好,於是垂下柔軟的枝條,上頭還帶着兩三片新發的嫩葉,討好似地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好癢。她咯咯笑了兩聲,隨後就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這道目光來自身畔不遠處,一支人類仙派的隊伍里。她六感靈敏,循着這道目光看過去,發現一個小小少年正瞪圓了眼看着她,驚奇道:「你也是妖怪?」
他看起來約莫十歲年紀,長得唇紅齒白、面若冠玉,一雙烏瞳杏眼,無端令她想起了「明眸善睞」這個詞來,只是他的臉型有點兒嬰兒肥,薄唇又略翹起,像是和人撅嘴賭氣一樣,配上一雙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睛,怎麼看都是一副粉雕玉琢的金童子模樣,可愛得緊。
他身上那一襲斜領開扣的衣衫,料子也是極好,以寧小閒的眼力,一下就能看出這是善蠶坊去年秋末推出來的新款,光這一件衣服恐怕就要七百兩紋銀。
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