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子,一定更加歡喜了。」
菡玉呆呆地站着,目光斜視下方,任她嘲諷數落。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嬌脆稚嫩的聲音,委屈而憤怒地問:「娘,為什么爹還要再娶親?為什麼我要叫她大娘?為什麼你還要向她下跪?你和爹才是一對啊!」而母親淚水漣漣:「孩子,你不懂,聘為妻,奔為妾……」
聘為妻,奔為妾,縱使當時滿腔熱情,過後,卻只得這樣悽慘的下場。單憑一時的愛戀,幾句虛妄的諾言,一旦人心變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她抬頭看一眼裴柔,那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媚眼,強顏歡笑之下隱藏着惡毒的憤怨,偏還不能宣之於外,只能虛意地笑着。她想起那時,每次遠遠地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都希望自己的目光能變成一千把一萬把刀子,把她切成碎片。而那遠處的人突然一回頭,她的臉,赫然竟就是自己!
菡玉一駭,往後退了一步。
「菡玉,剛才那笛聲,是你在吹麼?怎麼突然停……」身後的樹叢那邊傳來楊昭輕快的聲音,他繞過樹叢來,看到裴柔也在當場,臉色一僵,隨即淡淡道:「你也在這裏啊。」
裴柔堆起笑,拿過侍女手中的一支桂枝:「西園的桂花開了,我就搶個早,采了一束回來。相爺你聞聞,香不香?」說着把桂枝湊到他面前。
他聞了一聞,點頭道:「嗯,是很香。」心裏卻想着,不如菡玉。一邊眼光就朝菡玉身上瞥來。
裴柔忍住怒氣,嬌聲道:「相爺,那你幫我把這枝桂花簪在髻上。」
楊昭笑道:「桂花又不美,怎能用來簪。」
「不美,但是香啊。」裴柔偎着他,「妾是庸人,沒有身體自然香的異能,只能靠這些香花讓自己沾點香氣了。」
他臉色一變,顯出不悅:「我還有要事和吉郎中商量,你先回去罷。」
裴柔道:「怎麼相爺總是有要事要和吉郎中商量,上回是買回個小丫頭,再上回是池塘里荷花開得正好,這回又是什麼要事呀?」
楊昭沉下臉:「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率軍攻打吐蕃,攻克了吐蕃洪濟、大漠門等城,降服九曲部落,這算不算要事?你也要在一邊聽着麼?」
裴柔一咬牙,氣哼哼地甩頭而去。
她前腳剛走,楊昭便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還有什麼好說呢?能說的早就說過聽過千遍萬遍了。菡玉低下頭,撫着笛身上那道裂紋。「沒說什麼,裴娘子也是遊園路過,剛打了個招呼,相爺便來了。」
「菡玉,」他嘆了一口氣,「太過忍讓,太好說話,別人就會騎到你頭上來。你不願與她們爭口舌,別人還道你好欺負。」
這些話應該是教給爭寵的姬妾的罷?她端正地回答:「相爺,府里上下對下官都禮遇有加,下官只覺得受之有愧。」
他看着她頭頂淡青色的束冠巾,冠下是柔軟的絨,梳得仔細,還是有一些微絨的碎頑皮地冒出頭來,泛着棕黃的光澤。她的臉低垂着,完全被冠遮住,只能看到她額頭的一角。這幾乎已經成為她面對他的唯一姿勢,他甚至記不得,上一次清清楚楚地直面看她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半年了,她一直這樣冷淡疏離,也早該習慣了啊,只是……
他暗暗嘆息,一低頭注意到她手裏的玉笛,問道:「剛才那支曲子,是你吹的罷?」
菡玉點一點頭。
「你這支笛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她微訝,不意他突然問起笛子的出處。「是……友人所贈。」
「我也有一支碧玉雕琢的短笛,和你這十分相像,也是白色的穗子。」他伸過手來拿那支玉笛,她便鬆了手,任他拿去察看,「不過看上去要比你這支新,音色也要亮一些。」他翻轉笛身,看到了那道裂紋,「原來是裂了,怪不得聲音低沉。好好的笛子怎麼弄裂了呢?」
「友人贈予我時已經裂了,我也不知。」
他本想追問那贈她笛子的友人是誰,終究還是忍住了,把笛子還給她。「剛才你吹的那曲,再吹一遍給我聽罷。」說着,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她便在石凳那頭坐了,重新吹了一遍。曲調是極簡單的,像孩童傳唱的童謠,任何人聽一遍就能哼出來;卻又是那麼與眾不同,任何人只要聽過一遍就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