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宮裏的女人習慣了勾心鬥角,大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是有目的的。趙皇后沒有當初拓拔皇后的寬宏,也沒有可賀敦皇后的慈愛,她是這世上最不缺乏的那類人,庸碌,但是睚眥必報。
婉婉心裏都明白,但又不得不賞臉,略上前了一步,「皇后嫂子有話交代?」
她不來相就,趙皇后也不見怪,自己挪步過去,和顏悅色地打量她,「長公主殿下今年多大了?」
婉婉不明白她的用意,卻依然認真回答她,「六月就滿十四了。」
皇后長長噢了聲,「十四歲好,花兒一樣的年紀。現如今想起我當年來,少不得感慨歲月不饒人了。」一邊說,一邊攜起她的手——公主的手,是最尊貴的手,十指纖纖,紅梅白雪,細膩到肉皮兒底下的筋絡都隱約看得清。
可是婉婉叫她這麼一通胡擼,實在不太受用。她不習慣別人故作親昵的姿態,不動聲色把手縮回來,含笑道:「嫂子春秋正盛呢,怎麼惆悵起來了?您問我年歲幹什麼?要給我做壽不成?」
皇后掩唇一笑,「哪裏有人十四歲做壽的,等再過兩年,嫂子給你排筵,咱們熱鬧三天。」話鋒一轉又道:「我是想,後兒請你上我宮裏吃點心局,成不成?沒有外人,就咱們姐兒倆。你別瞧我是皇后,底下的人敬畏,自己也得做出榜樣來,沒法兒和她們親近。要說相當,還是你我。你是金枝玉葉,又是個明白人兒,往後咱們姑嫂多走動,在宮裏也是個照應。」
忽如其來的掏心窩子,叫婉婉很覺得訝異。皇后嫁給大哥哥十來年了,大哥哥為王的時候她就常進宮給太后請安,見了她也不太熱絡。後來大哥哥當了皇帝,趙娘娘入主中宮,仍舊是交情平平,鮮少搭訕。今天不知哪裏出了紕漏,這麼殷情起來,真叫人莫名其妙。
可是人家沒有惡意,總不好甩臉子說不干,她含含糊糊道好,「只怕給嫂子添亂……」
皇后的笑容越發溫暖了,「這是什麼話,小家子還常聚呢,偏我們這樣的人家不近人情。你眼裏有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反倒嫌你不成?那咱們可說定了,後兒我掃庭以待,恭候長公主殿下大駕。」
皇后坐上抬輦,心滿意足去了,婉婉思量不出所以然來,稀里糊塗回了毓德宮。
尚衣的宮人早就等着了,給她換了件春袍子,卸下首飾,解開了頭髮松松攏在腦後。她拿了本書坐在窗下看,才看了兩頁又坐不住,把書倒扣在桌上,起身到廊廡底下餵金魚去了。
張媽媽托着白玉托盤來,中間端端正正碼着糖鈸兒,極具情調地摘了兩朵海棠做點綴。見了她每天也是差不多的話:「殿下今兒上慈寧宮都還好?遇見什麼好玩的事兒沒有啊?」
旁邊跟着伺候的內侍太監五七嗤了聲:「好玩兒的事兒遇上了,就是不知道咱們主子往心裏去沒有。」
婉婉和小酉大眼瞪小眼,「好玩兒的?沒有啊……」
五七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來,「我就說了,人家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其實到咱們主子這兒全不靈驗,白廢了那麼大勁兒了。」
小酉趁着李嬤嬤不在,往他小腿肚上蹬了一腳:「誰扎住你的嘴了?有話不能往痛快了說嗎?」
五七挨了飛腿自認倒霉,往邊上讓了讓才道:「虧你是個姑娘,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抽冷子問年紀,要不是閒話家常,就是打算說媒。趙娘娘是什麼人?」頓下來四處看,壓着嗓門說,「鹽鹼地上都要舔一口的主兒,多硌澀呀!往常沒見和咱們主子親厚,今兒這三寸不爛之舌,又套近乎又請吃點心,怕是不懷好意。」
這下子小酉怔住了,宮女不像太監,紫禁城的哪個角落都能去。她們十來歲進了宮,給分派到哪兒,一輩子就在哪兒。除了少數有機會跟着主子走動,其餘的都得守着一畝三分地,沒有機會見世面,更不會懂得女人們隔山打牛的說話學問。
不過有人說媒,這種事對大多數姑娘來說都是很值得高興的。小酉一拍巴掌:「昨兒還念叨呢,今兒好事就上門了!」
張媽媽細細問了經過,聽後半天沒言聲,把托盤交給小酉才道:「後兒請吃點心?上坤寧宮麼?我怎麼聽說後兒是趙娘娘會親的日子,一家子碰頭,怎麼還邀外人在場?」
小酉惘惘的,「可趙娘娘說了,『就咱們姐兒倆』
2.天長漏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