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如電,轉眼又是八月。
李綱坐在酒樓之上,慢條斯理地將杯中的酒飲入腹中,透過酒樓的玻璃窗子,他看到遠方夕陽正在垂落,大相國寺的佛塔在陽光下,莊嚴而肅穆。
轉眼又是年底了。
在李綱對面,坐着的是陳東,這位在去年鬧得整個京師都不安的人物,在拖延了一年之後,終於還是要離京回家了。
與去年的意氣風發時不同,此時的陳東,神情抑鬱,多少有些頹廢。
「少陽可是後悔了?」看到他這神情,李綱緩緩問道。
「我有什麼可以後悔的,為國為民罷了。啊,還忘了恭賀伯紀兄,伯紀兄升任起居舍人了,天子近臣啊,隨時相伴左右,伯紀兄不愧是得到蔡相公與東海侯青睞的人物……」
陳東的話語裏,多少是有些嘲諷的。
在座的其餘幾人,面面相覷,大夥都知道陳東心情不好,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不給李綱面子。
「少陽兄不後悔,我卻有些後悔了……今日相送,其實並非我本意,我頗有些無面目見少陽兄,但另有人托我做這次東道,我不得不做。」李綱緩緩道。
「誰?」
「區區在下我啦。」
屏風後面傳來這樣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影轉了出來。眾人循聲望去,卻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比起李綱、陳東都還要年輕,即使放在太學之中,恐怕也會被當成年輕士子。
但眾人都是神情一凜,然後紛紛起身,就連陳東,雖然不情願,此時也情不自禁,隨着眾人一起站起。
來人的氣場,就有這麼大!
「李伯紀邀我來給陳少陽送行,去年之事,確實辛苦陳少陽了,這一年來,陳少陽飽受委屈,我也沒有發聲,倒不是說忘了陳少陽的功勞,而是為了避嫌。」
來人笑着說道,然後眾人才驚覺:「他怎麼來這裏了!」
正是周銓!
去年發生的事情,讓眾人都知道,朝廷,主要是天子一派,對周銓已經起了忌憚之心,去年周銓甚至將母親都接出了京師,為的就是避免有人質落入朝廷手裏。
換了劉邦,為了至尊的寶座,或許可以不要老子老娘,周銓卻做不到這一點,因此眾人在懷疑之餘,也不得不承認,周銓可要比劉邦孝順多了。
「東海侯……怎麼會在這裏,還來送我!」
陳東此時回過神來,他同周銓拱了拱手,然後問道。
周銓示意眾人都坐下,自己也端坐起來。
在東海商會第一百貨上面的酒樓開始推行圓桌之後,如今這些大小酒樓,為了方便酒客飲酒呼喝,也都弄了大圓桌面,更有聰明的,在圓桌面上留有暗軌,使得圓桌可以轉動,他們現在所坐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圓桌。座中坐了十二個人,加上周銓十三個,正好圍成一圈。
眾人落座之後,周銓微微一笑:「諸位都是京城中的名人,因為眾所周知的緣故,我不好當眾出現,故此來遲,先自罰一杯吧。」
他說完之後,便舉杯飲下一杯酒。
這些人看到這一幕時,都有些驚訝,還有人心懷惡意地想,早知如此,就該在那一杯酒中下毒,或許能得到大宋官家的封賞。
「陳先生仗義執言,雖然暫時離京,終有回來之日。」周銓又說道:「而且京城之外,廣闊天地,大可作為,當初我若不離京,為了一個榷城勾當官的區區職務,留在京師折騰,哪裏能有今天?」
眾人都笑了一下,有些拘束。
同時他們也暗暗稱奇,周銓返回京中是如此隱秘的事情,為何會在他們這些並不熟悉的人面前露面。
陳東本人一直默然,除了開始和周銓說了一句話外,後來就一直沒有說什麼,便是周銓主動和他說話,他也就是兩三個字應付。周銓當然也不會真正捧着他哄着他,這類舊文人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沒有問題,但做不了多少實事,就是董長青與白先鋒,也是在他手下歷練了幾年,才能獨當一面的。
「聽聞日本那邊,大事已定?東海侯經營多年,此次下關盟約,東海侯自己是否滿意?」見氣氛有些冷落,有人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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