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越翻越急,額上冒出密密汗珠。突然張仲微折返,出現在門口,道:「別翻了,藥方在我這裏。」
張仲微仍舊站在門口,沒有近前,道:「我不是刻意偷看,是那天玉蘭翻亂了你的衣裳,我好心替你收拾,這才看見了。」
林依腦中一片混亂,終於明白方才張仲微那深深一眼的含義。他既然找到藥方,定已知曉其功效,心內一定惱怒非常罷?林依一心只在考慮如何替楊氏隱瞞,卻沒料到,先陷入困境的人,是她自己。
林依知道此刻不出聲是不行的,她又不願出賣楊氏,只好將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道:「我一向善妒,有這物事也不稀奇,所幸還沒機會派上用場。」
張仲微的話語裏,帶上了氣惱:「事到如今,你還騙我。」
林依前後左右仔細想了想,並不曾現有漏洞,不禁奇道:「我怎麼就騙你了?」
張仲微氣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若我真納了妾,你只怕早就走了,頭都不會回,怎會惦記着她們吃這樣的藥?」
林依一愣,隨即感動,她沒想到,張仲微竟了解她到如此地步。她眼中浮上淚花,哽咽着問道:「你不怪我留這樣的方子?」
張仲微見她要哭,心先軟了三分,放緩了語氣道:「反正我是不會納妾的,你有方子跟沒方子,有甚麼兩樣?」
林依撲過去,朝他身上捶了兩下,嗔道:「那你還給我臉子瞧。」
張仲微聞言,又來了氣:「本來沒甚麼事,你偏我瞞我,將我至於何地?」又小聲問道:「方子是娘給你的?」
林依見瞞不過他,只好點了點頭。
張仲微又問:「你們瞞着我的事,也同藥方子有關?」
林依身子一僵,央求道:「仲微,你別問了,我要是講了,就成了不信不義之人了。橫豎此事與咱們沒關係,就當不曉得罷。」
張仲微是讀書人,在他看來,背信棄義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於是想了想,認真問道:「真與咱們沒關係?」
林依也想了想,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道:「同你沒關係,同我沒關係,同咱們閨女也沒關係。」
其實楊氏在張棟身上動手腳的事,張仲微很能猜到幾分,當初張棟子嗣單薄的猜疑,還是他告訴林依的呢。他左想想,右想想,覺得只顧自家嫡親三口,實在有些自私,但天人交戰幾個回合,還是點了頭道:「既然與咱們沒關係,你也別摻和了,當心引火上身。」
林依點了頭,將那張方子燒了個一乾二淨,拍拍手道:「我不摻和,我甚麼也不曉得。」
張仲微摟過她來,貼在耳邊道:「以後有事不許瞞我。」
林依重重點了點頭,緊緊地反抱住他。二人經過藥方一事,反倒交了心,愈地親熱起來,成日粘在一處,很有些初成親時的黏糊勁,讓下人們瞧了都偷笑。
轉眼兩個月過去,其間東京風平浪靜,讓林依幾乎忘記了那個妾的事,直到流霞歸家,真帶了個男人回來,才讓她驚醒,同張仲微齊齊趕到東京去。她不是要的參和甚麼,只是單純地擔心楊氏,不想她受到傷害。
林依當初料想的不錯,偷情的男人不好找,想讓他承認極難,那人見到張棟,跪下就喊冤,稱自己只是那個妾的表兄,楊氏卻非要誣陷他們私通,望張棟作主,還他們一個清白。
哪個男人願意自己頭上有頂綠帽子,張棟恨楊氏多事,狠瞪了她一眼。楊氏卻不慌不忙,拍了拍手,裏間就走出一溜兒人來,依次是那個妾的貼身丫頭,衢州守大門的小廝,和衢州守二門的婆子。
最後由那個丫頭,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稱那個妾的表兄,為了不讓人傳閒話,每回都是帶了光明正大的藉口,從大門大搖大擺進來的,當然事先都與兩道看門的人遞過賄賂。
這話由那妾貼身的丫頭講出來,十分地令人信服,張棟的臉,瞬間就綠了。
林依望着氣定神閒的楊氏,由衷地佩服,原來她特特趕到東京住了兩個多月,不是為了向那個妾下手,而是為了讓她周圍的人講實話,至於是威逼,還是利誘,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張仲微見到這一幕,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原來林依和楊氏瞞住他的,是有關張棟的一樁醜事,這樣的事,不曉得也罷。
第兩百六十四章 夫妻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