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熱鬧,出乎了周離原本的預料。
畢竟他自己沒有什麼親戚在上陽,盧弱水的親戚們……好吧,他們被打過一頓之後,都老老實實的繞着走了,誰都不敢上門。
李家的兩兄弟來了一次,寒暄了幾句之後留下一份禮物走了。然後是已經很長一段時間被遺忘了的小警察王吟來,他現在已經升職了,喝了杯茶後去值班。
鮑魚哥陳芝豹來了一次,放下兩捆帶魚和海鮮,討了杯茶喝,然後走人。
盧弱水的朋友也來了幾個,幾個小姑娘在房間裏不知道說着什麼,嘻嘻哈哈的鬧,讓周離感覺青春分外的美好。
其他的還有一些平日裏的鄰居,和生意上的朋友,一早上人來人往,倒是不顯得冷清。
茶水熱了好幾次,賀禮也收了不少,終於在中午過後,周離有點閒不住了,打算出去走動走動,結果才發現自己沒什麼地方可以去。
到最後,他索性決定去魏宰家裏看一看,可就在他問李子衿魏宰家的地址的時候,李子衿的語氣卻有些奇怪。
「你現在想要找他的話,你得去東郊的那個墓地才行。」李子衿和盧弱水一樣趴在沙發上,抬頭懶洋洋的說道:「他年年初一都在那裏。」
「大過年的去上墳?」
「對啊。今天是他師傅忌日,魏大哥這個人雖然話少。但很看重這一方面的。」
「我知道了。」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周離打算出去走一走。披起衣服,開車出門。
十分鐘後,他隔着墓地的鐵柵欄,看到了遠處魏宰略微有些蕭索的身影。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他給抹着墓碑上的灰塵,一遍又一遍。直到它煥然一新。
幾柱香火,一瓶老酒,還有兩袋撕開了的烤鴨,魏宰一張一張的給火盆里丟着自己剪好的紙錢。還有兩袋自己親手疊的金元寶。
火光升騰之中,他在恍然之間,隱約的又想起自己師傅在生前的樣子,有一段時間,他似乎明白自己大限將至,連帶着酒量也變得不行了。
喝着半瓶五塊錢的汾酒,就能夠絮絮叨叨一整天,說自己年輕的時候打贏的名家武師,說自己年少時鮮衣怒馬,說自己橫行京畿的威風氣概。有時候也會說自己早死的妻子和夭折的女兒。
最後,他會醉眼惺忪的和魏宰搭手,一套拳打得歪歪扭扭的,好像風吹就倒,可是魏宰卻不敢反擊,只是任由他打。只感覺到他越來越沒力氣,也直到這個時候,魏宰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個陰沉而嚴苛的老人就已經快要死去了。
他似乎並不像是其他老人一樣的怕死。生前常說:我死後,年年忌日你須多燒些紙錢和元寶予我,否則下去之後,怕不夠花。現在一斤雞蛋一斤米也漲了價,我怕陰曹里物價也不低。做人我潦倒了這麼多年,死後做鬼,也要圖個富貴。要不然,我可不饒你。
魏宰想到這裏,心裏忽然有些發酸,燒完了手中的紙錢和元寶,就從身旁的袋子裏抽出一把有些年頭的板胡。
稍微的挑了一下音,他抬起頭看了墓碑一眼,然後執着弓,有些生疏的拉了起來,曲子是師傅生前最常拉的秦腔曲牌《柳青娘》。
剛開始還有些生疏,到最後再一次想起往日的情形,動作也變得嫻熟,而曲調卻越發的蕭索。
周離靜靜的站在不遠處,認真的聽着,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看到在這個平日裏少有表情的男人身上的另一面。
魏宰察覺到背後有人,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之後,便收回了目光,全神貫注的將精神傾注在那一曲《柳青娘》的裏面,直至最後,板胡的聲音緩緩低沉,餘音消散。
放下手中的板胡,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周離:「怎麼到這裏來了?」
「過年了,想要找人拜個年,結果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你一個。」
周離有些無奈的攤手,看了一眼墓碑之後說道:「不過看起來,這個年拜得有些不是時候。下次吧。」
「沒關係,師傅生前不在乎這個。」
魏宰緩緩搖頭,也沒有從地上起來,只是示意他隨便。
周離微微的笑了笑,走上前給他師傅上了幾柱香,然後和他一樣的坐在地上,視線落在魏宰身旁的樂器上。
「這個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