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好一會兒,他方才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是有這傳聞,但據說也就是以訛傳訛罷了。南澳島落到官府手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真的有寶藏,應該早就被搜刮去了。」
「你說得是,但我問過晏大帥,當初剿滅吳平之後,官府先是翻遍了吳平寨,緊跟着又搜遍了整個南澳島,除卻一兩千銀子,以及一些綾羅綢緞之類的粗笨傢伙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收穫。很難想像,曾經在海上耀武揚威那麼多年,林道乾林阿鳳曾一本等人全都奉為王者的吳平,竟然就只有那點家底。」
「也許是吳平就是名聲大而已,畢竟養那麼多人,總是要錢的。」嘴裏說着自己也不信的話,邱四海突然感覺到,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在地上跌成了兩瓣。等注意到呂光午那戲謔的目光以及杜茂德若有所思的眼神時,他只覺得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乾脆死豬不怕開水燙,緊閉嘴不發一言。
「嗯,說的也是。」
出乎杜茂德的意料,呂光午仿佛純粹只是閒着沒事隨便問問,竟是就這麼突然打住了,旋即便猶如驅趕蒼蠅蚊子一般擺了擺手,甚至連看都沒多看如蒙大赦快步離開的邱四海一眼。直到人走了,呂光午這才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杜茂德解釋似的說:「我這個人,從前有的時候閒在家裏。會會客,訪訪友,但也有的時候會四處走走。雖說是販夫走卒,也能交得上朋友。所以<="l">。我前前後後來過廣東好幾回,不管是廣府話還是潮汕話,都能說得和本地人無二。」
「所謂吳平留下的寶藏之事,就是我隆慶二年到潮州府的時候聽說的,那時候不過是覺得以訛傳訛,畢竟吳平麾下養着整整兩萬人,還佔據了南澳島,不是流水似的銀子砸下去。他哪裏能坐得穩位子,能存下多少錢?可去年我在遇到你之前,正好收拾了一個劫道的小蟊賊,卻順藤摸瓜牽出了一條開黑店的大魚。
那是昔日吳平寨中一個漏網之魚,他為了逃一條性命,一口咬定吳平還有一大筆寶藏,就藏在南澳島上某處,號稱好說也價值幾十萬兩。但他殺人無數,卻想憑藉這什麼寶藏和我討價還價,我不耐煩。就一刀殺了他。剛剛拿來問邱四海,不過一時起意,可沒想到看他這樣子。竟然真的有什麼線索。」
杜茂德不由得輕輕吸了一口氣:「照呂公子這麼說,莫非邱四海之前沒有貪墨林阿鳳讓他拿來賄賂官府的財物,是因為他很可能知道吳平那筆寶藏在何處?要知道,如果真的是在南澳島,這裏畢竟是隸屬於漳潮副總兵管轄的海防重地,而埋藏寶藏的地方很可能就在官兵眼皮子底下,所以他才這麼熱切地謀劃歸降?也正因為如此,他之前被抓時,也就沒有把那一萬多銀子的財物太放在心上?」
「只是我隨便那麼一猜。」呂光午呵呵一笑。灑脫地聳了聳肩,等從鍋子裏盛了一碗菜湯。絲毫不嫌棄地喝完之後,他才抹了抹嘴說。「錢財這種東西,用對了會很有用,就比如世卿這一次先是把那筆從邱四海那得來的錢財用來招募死士,然後又用來安置海盜,這就是好鋼用到刀刃上。但若是貪圖這所謂的寶藏,蠅營狗苟鑽牛角尖,說不定最後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且不用派人盯着邱四海,如果他真的知道什麼,疑神疑鬼,喝口涼水都會塞牙,說不定到時候會主動過來坦白。」
「呂公子果然高明!」
杜茂德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卻也同樣沒有把呂光午說的這什麼寶藏太放在心上。他跟着林阿鳳,手上造過殺孽,更曾有很多機會過目一箱箱的寶石、綢緞、金銀,所謂的吳平寶藏,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沒有實質性的任何新鮮感。
他很快就岔開話題,計算起了汪孚林的歸期,又和呂光午說起了朝廷對於此次剿滅行動的反應,可話題不知不覺又歪了,竟是說起當年戚繼光俞大猷兩員抗倭名將聯手剿滅吳平,據說殺敵整整一萬五千的往事。
當然,這所謂的一萬五千人,水分總難免會有一點,而且海盜的成分相當複雜,有真正的日本人,有移居東南亞的漢民和當地的土人,甚至還有來自非洲的黑人,真正從粵閩沿海出去的海盜,約摸頂多也就是數千。但那次是傾大軍之力,對付的是真正的海盜王,這次是純粹智取,對付的又是實力衰微之輩。如果朝中老大人們非要把這些海盜填去戍邊,那沿海固然可以消停一陣子,將來招撫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