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不是你裝聾作啞就躲得了的。」孫氏苦口婆心地說,「金城公主的心思比你活絡多了,而且彼此是親戚從小就和你玩得好,現在住在蓬萊殿這邊,你應該和她多來往避免產生隔閡。既然有流言說她心機重,你作為皇后知道了此事,就應該顧情誼站出來幫她;你卻當作不知道,金城公主會怎麼想?」
「姑姑人很好,她不會怎麼想的。」李妍兒忙道。
孫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就算是母女之間,她也開不了口正大光明地向李妍兒灌輸人心險惡之類的東西。況且旁邊還有小公主的奶娘和皇后幾個近侍在這裏(小倩等人沒跟到皇后的內室中),孫氏是相信這幾個人不會把自己宮裏的事兒往外說,但當着外人她仍然無言以對。
孫氏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憂慮之色,李妍兒忙寬慰她幾句,她卻不全是因為女兒的那點小是非,不過剛才的那件事影響了她的心情而已,有時候情緒的忍耐程度只需要多加一根稻草就無法淡定了。
她甚至想:母女倆的身份要是對換就好了,讓她自己擁有皇后的身份地位,絕不會變成這般窘境……正所謂下棋的不急,觀棋的急:佔着棋盤上的大好局面結果步步爛招,怎叫人不心慌?
又或是她和薛崇訓的那檔子事沒被太平公主知道也好,她就可以留在李妍兒的身邊,像以前那樣替女兒出主意照顧她。
有些事真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好處不能全部佔盡。那件不能見光的事當初不收斂,在太平公主的眼皮底下遲早要敗露,然後才會叫她選擇要麼去承香殿住要麼出宮去居住……那時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就算拋開個人的情緒也不能選擇出宮。
她太了解薛崇訓了,薛崇訓是不可能容忍她像其他貴婦一樣找面首的。在他看來有人動他的女人比異族進行戰爭挑釁還要難以容忍,一怒之下血流成河只是拂袖之間的事。就像以前崔家本來還沒對金城公主怎麼樣,就落到抄家滅族的地步,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薛崇訓幹得太過分,但有些人的性格真不能以常人度之……雖然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
如佛家所言,凡心未了的人都有這樣那樣的執念。
孫氏同樣有執念,當她在不斷說教女兒明智對待問題的時候,自己不也在鑽牛角?她明白自己,就算薛崇訓能容忍,她也絕不會去養漢子。或許是出身士族,受儒家禮教影響太深的緣故,孫氏實在沒有李唐時的貴婦們那樣放得開,而且在矛盾中也無法放棄善惡黑白禮儀廉恥的觀念。所以武則天不是誰都能當的,她能毫無壓力地殺自己的兒子,能正大光明霸氣地收後宮,在觀念上已經衝破了聖賢、典籍、倫|理道德製造的強大秩序和牢籠。
在孫氏看來,在一個男人面前脫光衣服是一種被征服般的屈辱,在薛崇訓面前也不例外。但是薛崇訓在她心目中足夠尊崇強大,(或者是合法的關係)她便會接受這種屈辱,就無所謂失去尊嚴了;就如男人們對天子下跪稱臣,從來不覺得有失尊嚴,反而覺得榮光得很: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上合周禮下合尊卑理所當然。
於是她註定會在矛盾中徘徊,一面是年輕守寡的尷尬,一面是女兒的大好形勢需要克制對薛崇訓的思念,而且近來發現了一些事這種思念愈發強烈起來。當她看到與自己有血脈關係的外孫女也有種難以言表的不親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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