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莫名地緊張起來。
薛崇訓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捂肚子蜷縮着的守將,他真是頭大,但現在不能多想,當下便沉住氣站了出來,惡狠狠地喝道:「此人竟敢無理取鬧!你們拿着手裏那玩意想作甚,啊?」
眾士卒情知暴起殺人的是權貴,不知該怎麼辦,怔怔地站在原地。就在這時,城樓上一將喊道:「還不快為衛國公讓路?」門口的士卒只得收起兵器,沉默着讓到道旁。
薛崇訓忙率飛虎團通過了關隘。剛過來,那殺人的侍衛便急忙跪倒在馬前,叩首道:「小人一時失手,犯下了大罪,請郎君賜我一死。」
薛崇訓揚起馬鞭,「啪」地一鞭抽到他的臉上:「沒出息的東西,你緊張個什麼?看在你妻兒老母的份上,暫且留下你的性命,到戰場上去|死!」
如果大事獲勝,戰死的肯定有撫恤,那侍衛急忙磕頭道:「謝郎君大恩!」
突然出現的一個小意外在眾人的心頭蒙上了個陰影,湯晁仁也忍不住說道:「死了個將帥,他們肯定要上報,這事嚴重麼?」
「又不是寇邊軍情,只能層層上報,最後到兵部,不可能今晚就能有結果。不管了,明日一早便動手,先趕到長安再說。」薛崇訓強作胸有成竹地說了一句。
話雖能這麼說,但這樣的事又給他增加了一層心理壓力。疲憊與恍惚之中,他想起上輩子有一次做生意,四處借貸了本錢進了一批水貨,既擔心被有關|部門查獲扣留,又擔心賣不出去,那滋味真是夜夜失眠,硬是睡不着覺。
現在他就覺得自己馬上要崩潰了,人真不是什麼壓力都能承受得了的。
母親說得對,整個計劃,只要中間出現任何一環差錯,就會滿盤皆輸。現在薛崇訓算是明白母親的話了,飛虎團還沒進長安,就已經出現了各種意外……牽扯太多,能算得事無遺漏的那種應該不是人,恐怕是神,不然什麼預謀都是狗屁!
眾人在馬蹄踏起的嗆人黃塵中繼續趕路,黃昏時分到達了長安郊外,薛崇訓率眾避到了一座山中修整。他和眾將密議:「太早進城恐出紕漏,今晚我們就候在這裏,明日凌晨即可進城。東面的通化門守將是咱們的人,明早還有朝中的人到通化門接應,進城沒有問題。」
湯晁仁拿出一張臨時繪製的草圖展開,指着上面道:「咱們在盛業坊動手,郎君確定他每天都從那裏經過麼?」
薛崇訓點頭道:「前段時間我派人每日觀察,從來沒有過例外。屆時湯糰練率左旅堵住東面街口,其餘二旅隨我從西頭正面進攻,擊潰衛隊之後兩頭包抄,力圖全殲!」
湯晁仁皺眉道:「我們沒有盔甲和長兵器,對沖很吃虧……好在在街面上地方狹窄,短兵相接之後很快就只能膠着廝殺,勝算仍在。」
薛崇訓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露出自信的笑臉:「京城裏的軍隊都是水貨,穿得光鮮,好看不中用,東宮侍衛裏頭,很多人是憑關係進去的,為了逃避徭役而已。一無戰心,二無本事,大家不用太看得起他們。」
湯晁仁聽罷也笑道:「郎君所言極是,咱們飛虎團可都是精挑細選的河東猛士,近來數月每日訓練,早已是精銳勁旅,沒有盔甲照樣是猛士!」
張五郎道:「誰說沒有盔甲,竹甲不是甲?明兒一早叫大夥都把竹甲取出穿上,就怕那些娘們似的繡花枕頭沒力氣,射的箭連竹甲都不能穿!」
幾個人頓時一陣鬨笑,氣氛輕鬆了許多。
這些底層武將,不太懂政|治,但知道乾的這事兒有太平公主和滿朝文武作後盾,也沒啥好多想的。既然吃了刀口上討生活的飯,提着腦袋辦事本就正常,所以他們倒是笑得出來,不似薛崇訓的笑容很不自然十分難看。
只見大伙兒一手拿乾糧,一手拿水壺,大咧咧地盤腿坐在地上吃喝,橫刀還抱在膝蓋上,面上的笑容很是乾淨。薛崇訓有感而發,不禁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邊上一個將領一邊嚼一邊贊了一句。他便是右旅旅帥李魁勇,長了個又大又圓的腦袋,勇力過人。
就在這時,張五郎「噗哧」一聲,把嘴裏的乾糧和水都噴|了出來,噴|得那李魁勇一頭一臉……李魁勇愕然道:「你|干毛線?
第十三章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