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敢豁出去大理寺劫獄,然則宮禁之中防衛比從前森嚴更甚,匹夫之勇終究不成杜拾遺既是垂詢,我也不妨說實話,我之恩人,是權懷恩嫡長子權楚珏,權楚璧的從祖兄,如今襲爵盧國公。當初我從河北一路逃亡西域,若非他從西域任官回長安途中施以援手,我早已是沙海之中的一具屍體。他受了權楚璧挑唆,因知洛陽馬球賽之事,想着家門敗落,便請我帶着幾個權家李家子弟前往洛陽參賽,看看能否重振家名。等我得知長安驚變,悄悄跟着杜拾遺一行回到長安後,卻因為權家被圍來不及去見他,不想王大尹就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杜士儀不知不覺坐直了身子,口中喃喃念道:「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子妻妾亦同。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田宅並沒官,男夫年八十及篤疾、婦人年六十及廢疾者並免;余條婦人應緣坐者,准此。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異。若只是從祖兄,又與逆謀無涉,本不在流三千里之限。」
「不錯,還請杜拾遺明察秋毫,還無辜人一個公道」
見這昂藏大漢屈下另一條腿,一頭磕在了地上,杜士儀連忙伸出雙手把人扶了起來。可他的力氣固然不小,耐不住對方力氣更大,相持了好一會兒,他方才收回手無可奈何地說道:「你今夜潛入脅迫之事暫且不論,我還有要緊的話問你,你先起來再說」
楚沉這才緩緩起身,心情卻異常複雜。他本想今日脅迫了杜士儀答應,異日若能讓恩人昭雪,他這條命就是還出去也無所謂。可誰曾想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杜士儀好似認定了他的身份,而且言辭間流露出的魚死網破之意,讓他不得不有所取捨。畢竟,和他這些年見識過的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不同,年方弱冠的杜士儀一貫公正明允剛直清廉,他總不能因為報恩,真的對其以死相逼。
「你之前所言姜皎之事,從何聽來?」皇城如今戒備森嚴,更何況是王怡坐鎮的大理寺,所以,杜士儀絕不會以為這消息是大理寺打探到的。
「是傍晚時分有信使從朱雀門出來,因不少官民圍堵為自家親人討公道,此人嚷嚷出來的。只怕一夜之間,就會傳遍長安城上下」
竟然又是和之前姜皎落馬一樣,相同的人言可畏這一招可同樣的招數用第二遍,還能夠矇騙天下人?
杜士儀暗自哂然,但並不敢小覷其中利害。他沉吟片刻,就又問道:「和你在馬球賽上同隊的那幾個年輕後生,如今在何處?他們可還知道更多?」
「他們都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事發之後驚慌失措,一度都想着逃亡,是我穩住了他們,後來託付給一個相熟的友人,先把人看了起來以防做傻事,看樣子不像是和權楚璧等人一丘之貉。要知道,他們的馬球打得不過爾爾,身手也只是勉強過得去,難道還指望他們去行刺聖人?」
楚沉最後一句話只是隨口一說,杜士儀卻是猛地悚然而驚,眼睛突然死死盯住了楚沉。儘管在黑暗之中,尋常人不會注意到這視線,但對方卻分明感覺到了,一時仿佛有些驚訝。在這種情形下,他微微定了定神,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自然是沒有這樣的能耐,可若是權楚璧真的在長安站住腳跟,而後以你那位恩人作為要挾,讓你這個曾經為友人一怒殺進豪門的去行刺呢?你會帶着幾個差強人意的年輕人去打馬球,應當並不是隨隨便便,而是衝着魁首去的吧?」
杜士儀順勢站起身來。即便是在黑暗的屋子裏,他還是隱約看見了楚沉那一瞬間勃然色變的面孔,看見了對方深深吸氣,仿佛第一次想到這個推測。原本零零碎碎的線索如今終於被一顆一顆珠子地串了起來,他只覺得一切思路豁然貫通。
他所設想的這些乃是事情發展的結果之一,可情況趕不上變化,馬球賽還沒有打到最後的決勝負之際,王皇后卻已經危若累卵,而皇帝心中必然有過廢后的打算,否則也不至於所謂姜皎泄露御言的傳聞一出,李隆基的反應就這麼過激。於是,這邊廂東都處置了一個妄談休咎的姜皎,長安便是緊跟着謀逆作亂,倘若本就只剩下一口氣的姜皎再攤上這個案子,那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事關眾多人的性命前程清白,我會盡力。你先回去吧,不要再如今日這般犯險。否則不是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