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我這也是操空心。我不過一介成都令,能夠讓所轄百姓安居樂業,這就已經需要殫精竭慮了,哪裏輪得着我去想這偌大天下之外的天地?」
「志存高遠,目視四方,男子漢大丈夫該當如此。」王容想都不想便如此答了這麼一句,見杜士儀果然面露怔忡,隨即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忍不住想到了過往種種。打從她初識杜士儀起,他就每每有出人意料之舉。而即便是面對多少艱難險阻,他總是不閃不避勇往直前,而所思所想卻又和人大相徑庭。怦然心動的她咀嚼着杜士儀剛剛說的那些異域風情,他國風光,陡然想到他最後一句話時,竟忍不住生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念頭。
即便在天子面前諫諍無雙,可杜郎的心裏,仿佛對君王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敬畏?
原只是一個念頭,可既然一起,她便忍不住把那一件件的事連在一起想。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都是歷經變故閱歷豐富的金枝玉葉,杜士儀能夠得她們青眼,自然絕不只是因為精通音律才華無雙,每每見他在她們面前閒坐暢談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他固然敬重那兩位出家入道的貴主,可並沒有卑躬屈膝的諂媚奉承,有的只是從容和平等,有的時候固然有所求,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平等相待的友人。而在那些一等一的宰相高官面前,有和他真心相交的,有對他器重袒護的,也有對他恨之入骨,乃至於面和心遠的縱使如此,他也始終安之若素。
「幼娘?」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喚,王容頓時驚醒過來。見杜士儀有些奇怪地看着出神的自己,她原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話到嘴邊,她卻鬼使神差地問道:「杜郎……你將來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
杜士儀沒想到王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見她那在燈火下熠熠生輝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他便自嘲地笑道:「說實話,從前我想得簡單得很,不過是護着十三娘這個唯一的親人,能夠讓我們兄妹倆過得舒心愜意,平安喜樂。如今這個願望看似已經達成了,可在長安洛陽這兩京之中歷經那一次次的波瀾起伏,陰謀詭計,到成都不過數月,卻又見識了不少民生民怨,我忍不住就有些其他想頭。」
他說着便拿起面前食案上盛了只喝過幾口的劍南燒春的那白瓷小酒碗,仰起頭來一飲而盡,這才若有所思地說:「國有律法,然則從上至下,卻都不是以律法治國,而是以人情治天下天子以杖刑威懾於下,地方官以峻法威凌百姓,而豪強則以勢壓平民。我固然為彭海那些客戶討回了一個公道,但天下還有千千萬萬的不公道說得更遠些,聖人用宇文融,表面看仿佛是為了斂財,而從更深一層看,卻是看上了開邊的武功,卻是想要充盈的國庫來廣宮室,華衣冠……呵呵,我雖不喜歡孟子,卻極其贊同他當年那句話,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一旁侍立的白姜聽得心驚肉跳,而王容更是輕輕吸了一口氣。倘若這話被人聽去,單單怨望兩個字,就足以⊥杜士儀萬劫不復她一個嚴厲的眼神,白姜立時回過神來,慌忙放下酒壺提着裙子疾步到門邊,直到從門縫中瞧見漫天鵝毛大雪飛舞,外頭庭院中亦是沒有一個人影,她才如釋重負。
「此等言語非同小可,杜郎慎言。」
「你會說給別人聽麼?」儘管有幾分酒意,但腦際卻還清醒的杜士儀瞥了一眼白姜,見後者立時心虛地別過頭去,嘟囔了一聲我什麼都沒聽見,莞爾一笑的他便再次直勾勾看着王容。果然,在他的目光逼視下,王容不禁低頭嘆了一口氣。
「這些話,我哪怕對十三娘也好,崔十一也好,全都不曾說過半個字。」見她震驚之下抬頭看着自己,杜士儀方才伸手支撐着座席,最終站起身來,「貞觀之治時天下百姓休養生息,日漸富足,然則征高句麗之敗,卻虛耗國庫,死傷征卒何止上萬,而從開元初至今,一次次的給復以及諸多善政,方才鑄就了如今這太平盛世,卻並不意味着永久。倘若不能居安思危,那麼,便只是庸人而已」
居安思危四個字傳入耳中,王容只覺得那振聾發聵。天下如此,她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從親友尚且疏遠的一介貧戶到如今的關中乃至天下首富,父親王元寶看似已經攀到了頂峰,一切都欣欣向榮,可真的就已經根基穩固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
第四百二十一章 酒酣之際話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