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隴右節度,自然有照顧他們的職責。如張久這些鄯州老卒的子侄,也優先簡拔。」
這是增強杜士儀嫡系實力的最好辦法,張興自然心知肚明。不論如何,杜士儀對於隴右都屬於外來戶,比不上那些本土軍將的根基。於是,他答應一聲,便立時轉身到自己的案桌後,忙於起草這些鈞令了。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郭建方才匆匆趕到。他的眼睛裏密佈血絲,喉嚨也有些干啞,拜見行禮的時候也有些誠惶誠恐:「實在是我一覺睡得太死了,下屬死活推搡也醒不過來,最後還是拙荊忍不住潑了我一頭涼水,這才好不容易睜開眼睛……」
杜士儀見郭建頭髮上真的濕漉漉的,他不禁笑了起來:「尊夫人還真是厲害得緊。不過,也可見郭將軍連曰確實艹勞疲累。來,坐下慢慢說,這三曰湟水城中情形如何?」
見杜士儀對自己依舊親近,郭建心頭大石落下。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他也沒法替郭知禮之輩遮掩,從其三子那兒訊問來的訊息,其心腹黨羽供認不諱的種種勾連事宜全都原原
本本道來,末了才嘆氣說道:「郭氏出此不肖之輩,卻又是我尊長,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而且,事涉郭英義,可就在事前幾個月,郭英傑剛剛壯烈捐軀戰死,倘若由此大肆追究這些人,只怕隴右再起激盪。事到如今,大帥可有萬全之計?」
儘管說不上首鼠兩端,但郭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得已被杜士儀當了槍使,固然也曾經欣喜高升重用,可一想到自己被不少郭氏族人痛恨不齒,他隱隱之中仍不免有些小小的抱怨。此刻,他故意拋出了這樣一個難題,隨即就等着杜士儀的決斷。
「你此前拿下郭知禮,以及其三個兒子,並圖謀作亂的心腹黨羽之際,可有聲張?」
聽到杜士儀如此問,郭建便爽快地答道:「自然並未。須知郭知禮等人在這湟水城中也頗有聲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料理了他們,而後分頭關押審問的,甚至連鄰里都少有驚動,自然更談不上聲張。而且,那會兒我齊集臨洮軍中將士宣佈前方大捷的時候,郭知禮也在場,我對他甚為禮敬,如此就更不虞引人懷疑了。這三天滿城戒嚴大索,人人都以為是搜查吐蕃殲細。」
「既是郭將軍早已如此做了鋪墊,那就暫時不用擔心了。郭知禮身為當年郭大帥的嫡親堂弟,若是捅出他竟然做出如此令人髮指的事情,不說湟水城中必定一片譁然,就連隴右諸軍,恐怕都要大受震動。但是,之前郭英義那樁案子是因為該死的人都死了,李將軍也好,我也好,先頭范大帥也好,看在其兄慘烈戰死的份上不為己甚,陛下和朝中宰輔亦然,方才有他調任左衛郎將,可此次的事情,卻不能因為所謂的軍中震怖就不了了之!」
郭建本以為杜士儀肯定還會和之前那樁鬥毆案子一樣,暗地裏把此事給抹平了,可此刻他竟然說決不能不了了之,甚至不怕隴右動亂,他登時為之色變。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奉大帥之命,節度巡官鮮于仲通前去迎候隴右採訪使苗公,如今人已經到鄯州都督府門外了。」
聽到門外的這個聲音,杜士儀頓時站起身來,衝着郭建微微笑道:「此等大案,正值隴右採訪使苗公上任之際,豈不是苗公上任正得其所?」
郭建見杜士儀大步往門外走去,頓時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慌忙追了出去。
至於落在最後的張興,則是忍不住要替剛剛上任的苗延嗣掬一把同情之淚。聽說苗延嗣和杜士儀在當年張嘉貞為相時就有些齟齬,可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年號稱令公四俊之首的中書舍人苗延嗣,輾轉各州擔任刺史,仕途蹉跎白不必說,可杜士儀輾轉騰挪,竟已經以三十之齡節度隴右,而且幾乎是等着苗延嗣上任就塞了這個燙手山芋過去。
苗延嗣也未免太過倒霉了!
鄯州都督府大門外,下馬之後的苗延嗣望着那威嚴肅穆的門樓以及裏頭的建築,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十年了,當年只是鬢生華髮的他,如今已經頭髮斑白皺紋密佈,再不復躊躇滿志的景象,從姚州到岳州到濟州……他再也沒機會回到中樞。到現在陡然又任隴右道採訪使,又遇到了當年還不放在眼裏的後起之秀,這仿佛是老天和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