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欽點觀風,誠惶誠恐,必當以所見所聞實情上奏,絕非只為奏州郡之短,亦將直言功績民聲時,他終於輕輕舒了一口氣。
看這樣子,此子興許不是來挑刺的,那就先擱在一旁,橫豎不是最要緊的事。能夠打動宋憬那塊硬石頭的年輕人,怕是性子差不多,和他恐怕不相合
由長安到太原,東出潼關之後一路往東北,經蒲州、晉州、祁縣而至太原,卻和到洛陽並非順道,再加上自己此行是奉旨觀風,而不再是最初計劃中的探親外加遊歷,因而杜士儀也就不好假公濟私去洛陽看看崔十一是否真的正往文武雙全的那條路走,更不好去嵩山探望盧鴻,只能讓人帶信前去問候。此時此刻身處王翰家中,本想投宿旅舍的他倒也沒什麼不習慣,只是那林老管家早起就親自來關照起居,言辭中每每流露出吾家主人若有郎君這等諍友,則萬幸之至的話頭,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昨夜那番話,可不單單是為了不讓王翰帶傷喝酒,他自己一路風塵僕僕,也想早點腦袋挨着枕頭休息
林老管家絮絮叨叨地還打算旁敲側擊,就在此時,外間就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林老,杜郎君可是在裏頭?」
那聲音先至,下一刻,人就委實不客氣地進了門來。昨晚大約睡得還不錯,若不是王翰那塊包頭的帕子,旁人從精神奕奕的他臉上看不出半點受傷的痕跡來。他一進來便不由分說地吩咐道:「林老有這功夫纏着杜郎君問東問西,還不若去好好管教梧泉,先把他身上那股怕事的勁頭給去了一大早就跑到我面前磕頭求饒哭哭啼啼的,簡直像個女人你看看杜郎君門下的那崑崙奴,一大早就在那侍弄馬匹擦刀磨劍,哪像那小子那般小家子氣」
眼看王翰把林老管家給連哄帶騙弄出了門去,杜士儀想到其剛剛提到的田陌,一時面色極其古怪。對于田陌這個第一愛好種田,第二愛好被杜十三娘硬生生教導得喜好書齋理書的崑崙奴,他原本是打算順其自然,放任人宅在家裏不打算帶出來的,可婢女隨侍不便,赤畢劉墨之外,他總不能沒有自己人隨身,最後他只能無視于田陌的幽怨,硬生生把人帶了出來。王翰所言擦刀磨劍,恐怕是看錯了那小子手中的用具
「杜郎君?」
耳畔這一聲喚立時讓杜士儀從遐思中驚醒了過來,見王翰已經到了面前,他少不得拱手見過。可還沒客套,王翰便熱情洋溢地說道:「杜郎君初來并州,聽說已經投書了張使君?既然已經投書了,不妨正大光明去見一見。我絕不是誇口,這并州先有張相國,再有張使君,內外整肅絕無差池,若要觀風,稟明了張使君,我帶你四處去,豈不是正好?」
儘管才剛到太原城,但自祁縣進入并州境內,杜士儀一路上只見農人耕作四野祥和,確實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盛世景象,足可見王翰此言多半不虛。至於那些和他在登封經歷過的土地兼併放高利貸等林林總總,卻是天下通病,不能作為評判州郡長官的基準。於是,既然王翰如此熱心,他想了想便點頭笑道:「王兄既是如此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有請王兄代為引見張使君了。」
作為大唐重鎮,并州牧素來不為實職,由諸王兼領,下設長史管轄一州之事,因而大都督府常常被人稱之為長史署。這一年并州解試第一關晉陽縣試就在次日,因而才一大早,長史署門前三三兩兩等候着投書給并州長史張說的讀書人,儘管知道此時已經沒有太多可能得張說青眼,可那種萬一的可能性,已經足以讓人趨之若鶩。當遠處十數騎人行來,到長史署前下馬之際,也不知道是哪個眼尖的人突然嚷嚷了一聲。
「是王子羽」
杜士儀還不及下馬,就只見三四個年紀不一的士子一擁而上,把剛剛落地的王翰團團圍住,一個個自報家門之後就忙不迭地自薦。儘管他才剛剛從那一場決定人生的連環大考之中脫穎而出,可此刻這種最最熟悉的場面,仍不免讓他生出了熟悉的親切感。
王翰對這種一擁而上的場面已經很有經驗了,他只是重重咳嗽了一聲,那幾個士子就很快安靜了下來,可下一刻,他卻是伸手對杜士儀一指道:「各位,我寓居太原多年,早已不理世事,這科場中事,要求我,何如一求京兆杜十九郎須知他連奪解頭狀頭,關試亦是豪取第一,聖人又欽點探花第一,如此才俊若贊各位一個好
第二百零二章 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