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了李林甫把太子的羽翼剪除得一於二淨
「陛下,韋堅也好,皇甫惟明也好,甚至杜有鄰、李邕、王琚,其中多有不肖之輩,私德亦是有虧,因此死了就死了,民間不過些許議論,可王忠嗣自從出仕以來,始終都是外任,從未留京,他和太子殿下除卻朝會的時候同朝參謁,可曾有過任何會面?至於當初同長在宮中,此事臣不敢置喙,料想王忠嗣得陛下聖恩撫育於宮中,可也總不會真的是和皇子貴胄同進同出,一年到頭能夠見上幾面?那魏林本是朔州刺史,卻因為不稱職而調任濟州別駕,因為這樣一個無能之輩的出首,卻把國之大將打入御史台天牢,豈不是讓敵國拍手稱快?更何況,王大帥才剛剛因為奪取石堡城而身負重傷」
這麼多年來,裴寬幾乎忘記了自己當年硬頂王毛仲斷殺人案時的執著,可此時此刻,他仿佛又找到了當年的慷慨激昂。
甚至不等李隆基開口,他便沉聲說道:「據臣所知,那個魏林在王忠嗣麾下,總共時間不過區區一年,而且朔州刺史又不是河東節度使府的屬官,他更不曾隨着王忠嗣出征過,就憑這樣一個外人,王忠嗣如何會對其說出尊奉太子這樣,顯然應該對心腹說的話?陛下若是真的要把這樁案子審得水落石出,那麼便請把當初河東節度使府的所有屬官全都召來長安,仔細查問。如現在的河西節度使哥舒翰,隴右節度使安思順,也不妨一併召來,若是王忠嗣真的有什麼異心,則千夫所指,他就是死,也是罪有應得」
在場的一個個宦官全都被裴寬這番話說得面色難看,原本還有人想要開口說兩句什麼,可見高力士抱手而立,面露冷笑,想要出頭的人也不禁縮了回去。於是,面對這樣僵硬而沉肅的氣氛,李隆基最終迸出了寥寥幾個字。
「好,好,既然你也覺得朝中萬馬齊喑,這次朕倒要看看,除了你,還有多少人是替王忠嗣說話,而不是指摘他罪大惡極」
裴寬在興慶殿中一席話,在高力士的縱容之下,宦官們推波助瀾,須臾便傳開了。誰也沒想到,當了這麼多年好好先生的裴寬竟會突然爆發,而更多人想起了當年裴寬的銳氣,想起了裴寬去年上任御史大夫後,在楊釗羅希秉這些人的制衡下,艱難地整頓過御史台的風氣。再加上那突然在長安城中無數牆上出現的兩句詩,一時間,被李林甫打壓多年的直言風氣仿佛陡然之間得到了釋放口,一下子爆發了開來。
僅僅是一日之內,尚書省就多了厚厚一摞多達二十三份保王忠嗣的奏疏。而在此之外,則是更多一倍的彈劾李林甫的奏疏其中一多半是官職卑微的校書郎以及長安尉萬年尉這樣的低品官,而另外一些,則是已經在朝中默默無聞多年的六部郎官,以及御史台中那些不哼不哈的御史
外頭的狂風驟雨,王忠嗣並不知道。他被押送到長安後傷勢更加沉重,再加上心頭的激憤和不平,在押進御史台大牢之前就已經不省人事。當他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時,就發現自己並不是身在什麼牢房,而是一間小而整潔的屋子,躺着的長榻上墊着絲綿褥子,身上蓋着薄薄的袷紗被,有一個人正背轉身在看着藥爐,屋子裏瀰漫着一股藥香。他竭力支撐着想要坐起身來,可身體卻軟軟的沒有力氣。
他的動靜很快驚動了那個正在熬藥的人,轉頭一看王忠嗣已經醒了,他又不敢丟下看藥爐的事,只是滿臉堆笑地躬了躬身:「王大帥,這藥一會兒就好,還請再歇一陣子。」
「這是在哪?」王忠嗣皺了皺眉,只覺得四周圍的環境很有些不真實感。
「王大帥還請放心,裴大夫已經去御前為您鳴冤,這樣就不用擔心那些狼心狗肺的傢伙想什麼陰招了。」說到這裏,熬藥的小吏頓了一頓,這才嘿然笑道,「不過,他們也未必顧得上王大帥了,現如今外頭已經鬧得天翻地覆,李林甫早就自顧不暇了」
王忠嗣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當那小吏一邊看着藥爐,一邊背對着自己把連日以來的諸般風波添油加醋地說了起來,他聽着聽着,先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後覺得心中振奮,再跟着卻又看了看滿是老繭的手,心中再度苦澀難當。
縱使能夠躲過這一劫,他的戎馬生涯,也恐怕要真的永遠結束了不,能否躲過這一劫根本說不好,這樣大的聲勢,會不會反而讓天子認為自己結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可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