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看他面子,也看余老爺子的面子,他要想去翻個案子,根本不需要費多大勁。因為餘明輝和蕭炎在這件事上面,在法律意義上不參與犯罪,所有得以置身事外,但蕭小智這個主犯和那兩個從犯,很快落網了。在這個時候,按照法律流程,司法方該請出你林四四這個被害人對吧,這樣當堂對質,通過一審二審再由法院最終裁定蕭小智那一伙人的罪責。可是,連同蕭小智和那兩個同犯,被收監的第二天凌晨,他們全死了,一模一樣的,他們全是用牙刷柄磨得尖銳,捅了自己的脖子,那些牙刷柄上面,都有他們各自的指紋。還沒有最終定罪的嫌疑人,一夜之間全部死在監獄裏面,那非同小可。這其中的微妙意味,我不說你也懂。這事最後的處理結果是,蕭小智一眾同犯因心理壓力過大畏罪自殺,那個案件就此擱置。你以前跟蕭炎還算熟,肯定也沒聽過蕭炎有什麼家人。蕭炎的爸媽是湛江南三那邊的漁民,一次出海打魚遇難,蕭炎只有蕭小智這個親人,他將所有的錯,歸咎於餘明輝一意孤行為你翻案,硬生生逼死了他弟弟,他甚至認為是餘明輝發出暗示,蕭小智他們才會在監獄裏面死於非命,他拒絕在這件事上面與餘明輝和解,他為此找人偷偷把阿達牽出去餘明輝媽媽的墳頭,他不但親自拿鋤頭把阿達活活敲死,他還把餘明輝媽媽的墳給扒了,就這樣,他們兩個結下了第一個難以解開的梁子。」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見過的世面太少,隨着陳道偉娓娓道來的敘述,我先是雞皮疙瘩一下子難以控制地冒了起來,然後我紅了眼眶,眼淚差一點就要奔騰出來。
我一點也不同情以蕭小智為首那一夥的人渣,他們不顧我的哀求對我的人生肆意摧殘,他們死有餘辜。
我是想起了可憐的阿達。
在我和餘明輝分手的那個晚上,我痛哭流涕地扛着行李箱下樓,阿達可能感覺到了我的不開心,它死命地咬住我的褲管,可是我那時候心如死灰,我竟然不能溫柔地跟它告別,我而是粗暴地從它的嘴裏面揪出自己的褲管,就此決絕地離開。
如果我知道那會是我見過阿達的最後一面,我肯定會好好的摸一摸它的頭,感謝它曾經溫暖過我陪伴我的所有日子!
在我之前,哪怕我的生活歷經更迭,經常像過山車一樣急速地起起落落,可是我對生活這玩意,還會抱着某些美好的想像,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的身邊,會發生那麼讓我渾身毛骨悚然,內心驚慌失措加上止不住悲涼的事。
我又想起,餘明輝曾經跟我說起過他和蕭炎之間的兄弟情義,他說他和蕭炎的友誼開始於打架,他說他們打着打着,就成了一輩子都很難打得散的兄弟。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就此跟這個他認為很難打散的好兄弟,會因為我,把事態發酵到不可收拾,而他們竟然去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更讓人心酸的是,餘明輝曾經因為阿達是他媽媽留下來的狗狗,他那麼百般地溺愛着阿達,最後阿達卻被蕭炎敲死在他媽媽的墳前,他媽媽的墳也被扒了。
餘明輝不願意提,是因為他的內心太過煎熬吧?
原來他也歷經生活的更迭磨難波折,他那一路走過來,並未比我好多少。
我的喉嚨更干,我忍不住端起旁邊的檸檬水狠狠地灌了起來,可是我哪怕喝了那麼多的水,卻依然擠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這時,服務員陸續過來上菜了,陳道偉抿着嘴,暫時沉默了。
等到菜都上齊,服務員全部散去,陳道偉沖我示意了一下,他說:「先吃飯。」
然而,我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
我再一次將目光投往窗外,餘明輝已經不見了。那棵樹孤孤單單地林立在那裏,隨風飄搖着,樹蔭婆娑,我的視線忽然變得朦朧起來。
我禁不住低下了頭,毫無目的毫無思維地盯着自己的雙手看,止不住的恍惚。 此情時過境遷
陳道偉大概是看我不動筷子,他輕咳了一聲,他說:「林四四,先吃飯,不然飯菜涼了。」
我抬起頭來,牽強笑笑,我說:「抱歉,你吃吧,我吃不下。」
陳道偉沒再執拗,他說:「好,那我先吃了,等我吃完了,再給你說下一段。」
說完,陳道偉神淡氣定地拿起一旁的刀叉,他動作各種優雅慢騰騰地切割着他面前那一塊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