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中國是一塊肥肉,列強誰都可以過去咬上一口,現在,這塊肥肉里已嵌入了一塊硬邦邦的骨頭,列強如果還想繼續咬這塊肥肉的話,就必須做好甭飛牙齒的準備。
這塊硬骨頭就是工業實力,而朱爾典先生眼前的這隻毫不起眼的氣溫表就是工業實力的一部分,也難怪吃過早飯之後公使先生會對着這隻氣溫表研究好幾分鐘,在公使先生看來,這眼前的氣溫表不僅是一件工業品,更是一份雄心壯志,這足以證明他的謹慎是非常明智的,昨天的口頭抗議交涉中,他並沒有使用過多的過激字眼,以避免刺激那位「狂人總統」的神經。
可是僅僅依靠謹慎是不可能完成英國政府交代下來的任務的,所以,今天朱爾典將再去一次總統府,與總統先生再進行一次交涉,這次交涉是他的私人決定,也可以看作是英國政府的決定,因為英國政府已經授予他全權,在必要的時候,朱爾典可以自行決定交涉的時間。以及交涉時所採取的策略。
朱爾典將目光從那隻中國造氣溫表上挪了過去,向那面鏡子望了望,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領結,並打那名一直站在一邊的使館秘書去了電報室,先給民國外務部去個電話,以免失禮,畢竟,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中國了,對於這個國家的政府官員而言,「尊嚴」已經不再是一個空洞的名詞,而具有了實際的意義。外國駐華使節們的風光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接過助手遞過去的那頂禮帽,朱爾典還沒來得及戴在頭上,一名使館秘書就匆匆走到他身邊,將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公使先生,日本新任駐華公使小幡酉吉先生希望能與您進行一次簡短的談話。」
「日本新任駐華公使這麼快就到北京了?」
朱爾典有些驚訝,實際上,日本前任駐華公使伊集院彥吉昨天上午才正式接到國內的調令,顯然,伊集院彥吉在接到卸任電報之前,接任的人已經在來華的路上了。
「請日本公使先生在會客室稍候。」
朱爾典吩咐下去,然後繼續對着鏡子整理領結,同時也琢磨着日本公使過來的真正用意。
日本政府打算更換駐華公使的消息早就在東交民巷外交界裏流傳,現在終於證實了,這讓朱爾典多少有些傷感,這倒不是為日本前任駐華公使伊集院彥吉而傷感,而是為他自己傷感,作為外交官,他很清楚,在對華交涉問題上,日本政府與英國政府都碰到了麻煩,對於遠東地區目前的這種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局面,兩國政府都感到束手無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駐華公使下達訓令,命令他們想辦法完成政府交代下去的外交任務,現在,日本駐華公使因為沒有完成這個政府交代下來的任務而被撤職,朱爾典的傷感也正是由此而起,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朱爾典很擔心自己也會這樣灰溜溜的離開這個東方國家,然後在倫敦的某個狹小而又陰冷的辦公室里庸庸碌碌的度過餘生,落魄而潦倒。
整理完了領結,朱爾典取了禮帽,梳了梳頭,然後帶着一名助手趕去會客室。
到了會客室,兩名正襟危坐的日本人急忙站起身,向朱爾典鞠躬行禮。
「公使閣下,在下是大日本帝國新任駐華公使小幡酉吉。這位是我的翻譯兼使館書記官高尾亨。此次冒昧造訪,正是為了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
日本公使向英國公使做了自我介紹,那略帶傲氣的口氣讓朱爾典有些不快。
「公使閣下客氣了,大英帝國與日本帝國是盟友,作為盟友的外交官,我們互相之間理應多多走動,加強私人友誼的同時,也進一步增進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以前,伊集院彥吉先生就是我的好朋友。對了,不知伊集院彥吉先生現在是否還在日本公使館裏?」
朱爾典在沙上坐下,接過秘書端過去的一杯紅茶,按照標準的外交口吻與日本公使套着近乎。
「很遺憾,伊集院彥吉先生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離開北京了。」日本公使也坐了回去。
「我本來打算為伊集院彥吉先生餞行的。其實,在我看來,在對華的交涉問題上,伊集院彥吉先生是恪盡職守的,在華多年,他的經驗也是豐富的,日本政府如果將他留在北京的話,我認為他能揮更大的作用,而小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