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皇帝陛下的奏摺里,會寫明我們為了剿滅剩下的不到兩百的倭寇,而戰死了五百餘人嗎?會寫明我們為了對付二十幾個真倭,三百人圍攻,還戰死九十八人嗎?會寫明我們如果不用火器和計謀,必敗無疑嗎?這樣的奏摺寫上去,會不會讓皇帝陛下誤以為蘇州之兵冠絕東南,倭寇遠不及之,所以調動蘇州兵征伐倭寇呢?」
鄭光用很平常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些很正常的話,卻讓范慶瞳孔一縮,看向外邊歡欣鼓舞的人群的眼神也充滿了愧疚和痛苦,良久,范慶開口道:「大明太需要一場勝利了,還是斬首上千實打實的一戰,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次輝煌的勝利,東南苦於倭寇久矣,東南百姓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激勵自身了。」
鄭光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蔚藍的天空,良久,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府尊,接下來,你一定會被任命為蘇松兵備,主持東南抗倭事宜吧?」
范慶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資歷還不夠,蘇松兵備或許可以做的上,但是主持東南抗倭,怎樣也需要巡撫或者是總督一類的高官才能主持,但是經此一戰,我一定會進入兵部的視野,從一個純粹的文官成為他們眼中可以用以統御軍兵的文將。
若我所料不差,此戰之勝利一定會促使陛下更改某些國策,畢竟陛下對東南抗倭一片糜爛也是惱怒已久,這一次,估計會立刻派遣一位有豐富經驗的大臣來東南主持抗倭事宜,而我一定會成為他的重要輔助,早些時候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壽終正寢,而現在,我的歸宿,大概是馬革裹屍吧?」
鄭光笑道:「這樣有何不好?至少,你不再畏懼倭寇了,你已然直面過倭寇,大明不缺少精兵,但是缺少不畏懼倭寇敢戰的官員,大明以文統武,就需要敢戰的文士站在抗倭的第一線,只要你是一位敢戰的文官,就是大明之福了。」
范慶自嘲地笑了笑,開口道:「我知道自己的斤兩,若是沒有你設計,沒有你教習士卒使用火器,斷沒有此番大勝,你就不問問你自己會得到什麼賞賜?功勞簿里,我是第一功,你是第二功,我主決策,你主謀略,還成為臨時主將,陣斬大量倭寇,能文能武,還添了一句「滿門忠烈」,這一次,你應當會得到一份很大的賞賜。」
鄭光站起身,看了看左右兩臂的繃帶,還有胸口的繃帶,笑道:「我只願安寧一些,把科舉考下去,還有三四日鄉試就要放榜了,我要回南京了,這裏的一切我不想參與,最好也別怎麼提到我,讓我考完科舉再說,但願陛下不會一時起意,賜我一個進士出身,那我可就不好做了。」
范慶點頭道:「放心去,安心科舉,這裏的一切,都與應屆考生無關,如你考取進士,一定,一定會名揚天下,接下來的一切,都就交給我吧!」
鄭光笑了笑,邁步離開了知府府衙,他和范慶有一種奇妙的關係,兩人年紀相差一倍,卻有這般的相互信任之感,大概是經歷了昨日的一切,他和范慶都有了些許的改變,就在昨天,一個知府,一個小秀才,做到了整個東南二十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到的事情。
鄭光邁步離開了,回家了,在家裏面只會待上一日,就會去南京等待自己的考試結果,但是蘇州之戰所帶來的風浪卻才剛剛開始,劇烈的炮聲和喊殺聲使得蘇州百姓第一個知道了這場戰爭的結果,蘇州兵爆冷大勝倭寇,全殲來犯的兩千餘倭寇,斬首一千多級,創下嘉靖抗倭以來東南所未有之大勝利,擊斃在浙江一帶凶名赫赫的倭酋林碧川及其麾下大小頭領,沉重打擊了浙江一帶的倭寇勢力。
主要功勞是兩個人的,一個是知府范慶,臨危不亂,親臨第一線親身犯險組織戰鬥,堅定氣節,寧死不屈,用盡所有的讚美話語也不能講述完那種情況下范慶的堅定不移,若是沒有范慶的堅決抵抗和身先士卒,這場蘇州之戰本沒有可能打起來。
若是說范慶組織抵抗是職責所在,那麼另一個功臣就完全可以說是捨生取義般的奉獻了,師從荊川先生唐順之、蘇州人人都知道的小鄭相公鄭光,繼其父鄭微七年前為蘇州壯烈犧牲之後,再一次挺身而出,在蘇州無大將的危險關頭,站了出來,以不及弱冠之齡和秀才功名之身披上戰甲,親臨戰鬥第一線,是防禦作戰的實際指揮者和主將。
七年前,倭寇進犯蘇州,蘇州一片混亂,幾近破城,數萬百姓被倭寇所追,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