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千萬住口啊,這事我們不能嚇議論啊,萬一被巡捕房的聽到,說不得就要把我們當成特務給關進去」。
管家覺得大小姐自從病好了,這性子也像是變了一個人,沒有以前的安靜寬容,反而看什麼都覺得不怕似的。
蘇筠回過頭來,看着管家和那兩個幫辦跟着黃包車跑,疑惑道:「你們跟着跑做什麼,去再坐兩輛,也給人家一個活幹嘛,不然都不坐車,人家拉車的拉誰去」。
管家和兩個幫辦氣喘吁吁的停下了。
一個道:「李伯,我看大小姐是不是故意的試探咱們的忠誠,然後現在看着還不錯,就賞了輛車?」
李伯深沉的道:「肯定是的,難為你看出來了」。
「我跟你說在這大宅門裏當差,你不長十個心眼子,都不配吃這碗飯,虎子,你以後得好好表現,你看大小姐出來,就只帶了你和狗子兩個人,這代表什麼,代表大小姐看重你們啊」。
「哎!」
「我們兄弟兩一定好好當差,以後好報答李伯把我們兄弟帶進府的大恩」。
虎子和狗子是李伯的遠房親戚,沈素清招人的時候,李伯就近得到消息,就把這兩個壯的跟小牛犢子的侄外甥給帶進了府。
他們老子娘千恩萬謝的:「不敢要賞錢工資的,只求能讓吃個飽飯就成」。
李伯當時看着他們家下面那七八個臉上黢黑的丫頭子們,在心裏想着,這兩個能幫就幫一把啊,好歹讓他們有錢給家裏寄去,這七八個丫頭不帶都賣了的。
蘇筠並不知道她一時無意,竟然還讓兩個有栽培價值的打手在心裏給她立下了高深莫測的形象。
蘇筠在閻公館所在的麥瑟路旁邊不遠的一家咖啡店裏等着去採辦的李伯他們。
通過玻璃看着街道上行來往織的人,手無意識的攪着咖啡。
看到巡捕房的兩個黑大帽的路警一邊走一邊吃,隨手從路邊小販攤子上拿着水果,攤餅之類的。
還有個婦女扯着個小女孩弓着腰一邊走一邊扯着人問要不要買。
虎子跟李伯去採辦了。
身後站着狗子。
蘇筠還不知道這個叫什麼。
狗子有點激動的低頭道:「回大小姐的話,小的叫狗子」。
蘇筠看了看他的面相,點了點頭。
跟他的名字是很相符合,沒有大的用處,倒是很忠誠。
蘇筠想起了以前總是在電視裏看到那些人市儈的吹一吹大洋,然後聽個響。
現在也拿起大洋吹了一下,然後放在耳邊聽了下,微微一笑,撂進狗子的懷裏:「賞你了,以後好好當差」。
狗子一下就愣住了。
他們一個月的薪資也才兩塊大洋。
激動的趴在地上磕頭。
然後在心裏想着,大小姐要是個男子,憑這份瀟灑勁頭還有這副長相,豈不是要把怡紅樓的頭牌都給迷的神魂顛倒。
「起來吧」。
「去問問那個婦人,那小女孩所賣幾何」。
狗子楞了下,才明白大小姐這是要買人。
剛拿進手的大洋,讓狗子心裏升騰出一股要肝腦塗地的忠誠來。
因此也沒有之前的敬畏,苦心婆口,認真地勸道:「大小姐菩薩心腸,小的敬佩」。
「只是這樁善事可做不得,大小姐生在富貴人家也許不知道,這要是買人的話,可買不過來,小的敢保證,只要大小姐買了這一個,接着就會有人蜂擁而至的來向大小姐哭可憐,這年歲月里,鄉下里餓死的人成片遍野的,一個小碎丫頭子還不值幾個酥餅錢,生死有命,她只能怪托生到那窮苦婦人的肚子裏去了,這可不干大小姐的事,就是大小姐不管也不會絲毫損耗大小姐的福德」。
狗子口裏有這個世道里人們對生死戰亂的麻木和不仁。
因為經歷了太多,看了太多,所以麻木。
怕蘇筠是要做善事積功德,因此又說了那些不妨礙的話。
蘇筠拿出十塊大洋。
「既然看到了,也是緣分,去到那邊拐角的地方,沒人注意的時候,給那婦人,讓她帶着孩子回鄉去吧」。
「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