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情形,都是被打倒在院子裏的何三五親眼所見,雖然他的述說沒有任何的修飾與誇張成分,但聽在眾人耳中,還是叫人有種義憤填膺的感覺。就是楊震,也聽得眼皮一陣亂跳,這個張炳行事也太肆無忌憚和霸道了些。
「大老爺,我那孩兒死得慘哪,還有我那兒媳……小老兒已年近六旬,早沒了什麼盼頭,現在活着,只為了能替兒子伸冤報仇,還望大老爺替小人做主哪!」何三五再次磕頭。
「本官知道了,此事上,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不會輕饒了那殺害人命的兇徒!哪怕他是什麼侯爺的子嗣,也難逃我大明律法!」倘若說之前楊震想借題發揮是為了替張潤晟報仇出氣的話,這一回卻是真有心替人出頭了。
倒是何三五,聽了這保證後反倒有些懷疑起來了。即便是那位知府老爺,在此事上也只敢含糊其辭,不敢做什麼保證,怎麼這位年輕的大人卻敢這麼說呢?他到底是什麼人?直到此時,何三五才開始關心起對方的身份來。
楊震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想法,便只是一笑,一面示意手下人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一面道:「你只管放心,只要是我錦衣衛想要辦的事,想要辦的人,就沒有能逃得脫的!」
錦衣衛……聽到這個名字,何三五更是整個人都蒙了,這可是個在民間有着極大的凶名,甚至可以夜止小兒啼哭的存在哪,他們怎麼會如此大發善心了?但他卻看得出來,楊震這話並非作偽,而且想來他也沒有騙自己這麼個小老百姓的必要。
楊震隨後又安慰了這個老人幾句,這才命人將之帶下去歇息,他自己則開始籌謀着如何拿人了。
對京中一般的衙門,比如順天府來說,即便他們真心想為何三五伸冤,在這案子上也頗為棘手,只因為一切只是何三五的一面之詞,幾乎找不到任何的人證和物證來。
物證,可能只有被毆殺的屍體,但對這一點,隆平侯那邊只需要矢口否認人是他們殺的就可以了。至於人證,除了何三五本人外,幾乎就沒有人會咬定此事與那小侯爺張炳有關。
雖然事發當日,一定有人看到了他們行兇的整個過程,但在隆平侯這樣的大人物面前,小百姓怎敢說實話指認呢?對這些人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這人證也是不存在的。
另外還有一點,哪怕真有某個官員頂着各方壓力去審了案子,並找到了人證,可以判定是隆平侯府的人動手傷人了,他們也還有最後棄卒保車的一招,只要讓個奴僕站出來認罪,便能將張炳的罪過徹底抹掉了。而只是一個奴僕的罪過,顯然是不可能威脅到隆平侯府的。
不過很可惜,這一回接手案子的是楊震,是錦衣衛,這些所謂的問題和麻煩在他們面前,就不再是任何問題了——錦衣衛與別的衙門最不同的一點就在於,他們可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先拿人!
而楊震,就是做出的這個打算。早在張潤晟事後,楊震就已把隆平侯府上所有人的習慣都摸了個清清楚楚,這位小侯爺張炳自然是他重點關照的目標之一——這是個極不安分,總喜歡流連於煙花地和賭館的主兒!
所以,要拿下他,就變得很容易了。只要在他經常出沒的地方守株待兔,就能將之擒獲。而看眼下漸黑的天色,楊震就知道可以拿人了!
「那何三五被錦衣衛的人提走了?」模樣略顯富態的隆平侯張桐聽了手下人的稟報後不覺皺起了眉頭,心下已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不錯,何三五的動靜他一直都知道,包括之前在順天府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也相信,以荊展昆他們的頭腦,是不至於因此和自己為難的,所以只是叫人盯着那邊的動靜而已。
可沒想到,今日居然出了這等變故,錦衣衛居然也插手進此案之中,這實在太也出人意料了些,張桐完全想不通,錦衣衛,尤其是楊震怎麼就會這麼點小事感興趣。
「事情很有些問題哪,莫非是與我之前的那事有關麼?難道說,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才做這些的?」張桐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緣由,頓時臉色一變。他太清楚錦衣衛的行事風格了,當時就喝了一聲:「來人,去把張炳那小畜生給我叫來,這兩天,他必須給我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裏,哪兒都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