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無名小子,是覺得這個字的寓意甚好,既有匯聚成溪,百川成海之意;又有時時自潔污垢,涓洗不潔之願。」
一旁的白圭正坐屈首,恭敬地說道:「恩師給每一位弟子賜名都是用心良苦。」
王詡端起酒杯,接着冷聲道:「可若本就是死水深潭裏的臭水,就算日日清洗,也只能是愈加的污穢不堪,倒不如倒掉,任它自去流淌去吧……」
說到這,他將杯中之酒盡數傾倒在了地面上,然後道:「夜色已深,眾位都是身負王命,各自散去安歇吧!」
說完便揮了揮手示意弟子們散去,便站起身來,隱於帷幔之後,從長廊離去了,壓根沒有理會龐涓的拜謁。
莘奴默默跟在王詡的身後走了一段時間,他突然轉頭道:「你且回去吧……到我的房中去。」
莘奴心裏一緊,知道這是要她陪宿之意。只是她心內現在煩亂,真是不願再與這心機深沉的男子虛以委蛇。只是方才庭前肅殺,她也不願忤逆他,成了宣洩的由頭,便低頭順着小徑向臥房走去。
待她走遠了,廊下垂首站里的白圭才走到近前說:「門外的龐涓,弟子已經打發他走了,他也心知自己言語有失,直言明日來向恩師賠罪。」
王詡立在廊上任憑月光灑滿玄色深衣,開口道:「他天生心胸狹窄,難有容人之量。魏國不是久安之地,你此番回去,尋個藉口便離開魏國吧。」
鬼谷王詡對於官場人性的判斷一向極准,更何況白圭也是這麼認為的,連忙垂手道:「喏,回去便向魏王此行……只是我走了,那師弟孫仲的去留……」
「龐涓待他怎樣?」王詡問道。
「熱情之至,屢次在魏王面前保舉孫仲……」
聽了白圭的話,王詡閉了閉眼道:「既然這樣,他便留下吧,那孩子比他哥哥孫伯強,機靈多智,可惜短缺了歷練,略帶些天真……若是能磨礪一番,也堪重用。至於那龐涓,難善終……」最後三個字,透着無盡的冷意,讓人聽了忍不住打着寒顫。
白圭是鬼谷中的資格甚老的弟子,說起來他其實與恩師同歲。可是每每見了王詡,總是覺得自己的這位同歲的恩師愈加深不可測,不由想起一段經年的往事……
世人都知雲夢山的兩峰之間隱匿着一處終年霧霾的狹長山谷,稱之為「鬼谷」。
此乃禁地,偶爾有外鄉人闖入此處,但是最後都被人有禮而不容拒絕地「請」出山谷。
曾有一位據說是聖賢門人的儒生帶着自己弟子欲訪鬼谷而不得時,氣急敗壞地破口罵道:「王詡豎子!滿嘴妖言邪佞,占卜之道蠱惑世人,不思恢復周禮,教導弟子匡扶禮樂,卻一味擺弄些牽制平衡之術,玩弄權貴滿腹商賈利益,居然還這般無禮待客,當真是擾亂王道的妖物!」
那位儒生看來「修身」這一門尚欠火候,最後竟然在谷口一把火燒掉了幾十本據說是谷內之主的縱橫高作。那漫天的煙火差點將有些發乾的山林引燃。
不過谷主的氣度顯然是修習到家了,竟龜縮不出,只是着人送了一副龜甲卜卦出來,並配以一副掛簽——「儒衫裹蠻魂,禍從口中出,他日危城下,君之斷魂時。」
這卦辭的大概便是:衣冠禽獸,看着人模狗樣,其實滿嘴亂吠,哪天走在城根下,一塊青磚砸死你個無知老兒!
當下那位儒生又是氣得暴跳,舉了塊山石將那龜甲卦辭砸了個稀巴爛。
家主的卦辭向來極准,替那位儒生占卜的卦辭最後也靈驗了。
聽說那儒生後來參與到了宣城的內亂中,因為妄言宣地公子家事,被剁為肉糜……」
當時自己聽聞後,後脊樑冒着虛汗的同時,前來恩師面前直言想要修習占卜之道。
王詡卻笑着道:「谷外人以訛傳訛也就罷了,怎麼你也一味添亂?那儒生當日狂妄全無半點孔門風度,我那卦辭與其說是占卜,不如說是對他的勸慰!如今這世道,紛爭伐戰頻繁,哪裏又不是危城?依着他那般性情,侍奉士卿卻不肯謹言慎行,自然是禍從口出,難以善終……」
一切的解釋都入情入理,叫白圭不得不信。不過恩師向來懶得向世人解釋自己心內的想法,但對於自己倒是極有耐心,較於其他弟子,倒是肯於多解釋一兩句的。他勸阻了白圭修習無用的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