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兵刃,表示順從。剩下那些可降可不降的,更擔心自己落了單,被拉出去祭旗,便也紛紛跟着呼喝起來。
一時間城頭風雲變幻,人人左臂盡戴藍布。
闖營中也已經傳播開了守將投誠的消息,只要一鼓作氣殺到城門口便大功告成。知道不用用命去填城,闖營兵士頓時士氣高漲,恨不得當即就擂鼓進軍。
火炮終於響起!
咚、咚、咚!
戰鼓如雷。
「殺賊啊!」兩軍同時高喊着殺賊的口號沖向對方。
崔爾達身先士卒,已經看清了迎面衝來闖營馬兵臉上的黑痣,手中長刀斜下里刺出。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錯身而過。崔爾達只覺得虎口傳來一股猛勁,差點長刀脫手。瞬息之間,飆出的熱血濺射在崔爾達臉上,腥氣灌鼻,燙得臉上發麻。
——殺了一個!
崔爾達碰出一口白氣,戰馬已經陷入賊陣之中,再難提起速度。他回頭望了眼高聳的西安城,高聲喊道:「殺賊一個,賞銀五兩!殺啊!」喊聲中,崔爾達瞅准一個背對自己的賊兵,重重一刀劈了上去,正劈在賊兵頭顱,頓時血漿翻湧。
「殺啊!」身後的明軍士兵得了鼓舞,紛紛衝上前,護住了崔爾達兩側。
接連手刃兩人,崔爾達終於找回了上陣殺敵的感覺,膽氣更甚,正要鼓動的士兵衝破敵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驚恐的呼聲:「城門開了!獻城了!」
獻城了!?
崔爾達心中一頓,旋即醒悟過來,頓時明白為何到現在城頭都沒有放一箭。他高聲罵道:「王根子!額賊你娘!」
仿佛是聽到了崔爾達的咒罵,城牆上落下一片箭雨,明軍後陣頓時哀聲哭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都司!咱們走吧!」一旁追上來的親兵衝上前,拉住了崔爾達戰馬的轡頭。
「走?走哪裏去?」崔爾達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儘是自家兒郎戰死沙場,心中悲憤,身上卻被抽空了一般。
「你們走吧……我不死不足以報皇恩……」崔爾達奪過馬頭,重重一夾馬腹,縱馬躍入敵陣之中。
他手起刀落,卻劈了空,身上露出的破綻卻被敵兵抓住,幾支長槍刺了過來。將他挑落馬下。
「抓住個大的!」
「不要踩死了!」
「是我殺的!」
崔爾達聽到最後的句話竟然是親切的鄉音,身上的痛楚都減了許多,直至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一個眼疾手快的闖營刀手上前剁下了崔爾達的腦袋,從地上胡亂撿起一根長槍,高高挑起,大聲宣佈:「我殺了敵將!敵將被我殺了!」
明軍見自家主帥陣歿,再無一絲戰意,紛紛逃竄。零星幾個為崔爾達報仇的親兵也瞬息被敵人砍刀。出城迎戰的明軍頓時全軍覆沒。
闖營士卒口中呼嘯,沖向大開的城門。他們的呼嘯聲被空洞的城門洞擴大了千百倍。整個西安城都被籠罩在這野獸般的呼嘯之中。
……
「老爺!崔指揮陣歿!王根子開門獻城!賊兵就要到了!」
馮師孔身穿朝服,端坐案前,書案上是墨跡未乾的遺表。他看也沒看這個家人,只是站起身,面向東面拜了三拜,方才道:「你帶了我的遺表去京師吧。」
那家人見此形狀。知道馮師孔要自盡殉城,悲從中來:「老爺!咱們也走了吧!」
「胡說!」馮師孔怒喝一聲,轉而卻再沒了發怒的力氣,只是揮了揮手,聲音漸漸低沉:「走吧走吧。」他步下虛浮。仿佛隨風飄動。在他腦中,閃過了無數過往畫面,想起了自己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直到官居二品,封疆關中……
噗通!
馮師孔一頭栽進院裏的水井之中。
——冬日的井水原來是溫的。
這是馮師孔最後的念頭,旋即陷入永恆的沉眠。
……
黃炯冠服坐在家中正堂,門外已經被闖營兵士團團圍住。這些兵士並不攻打黃府,只是圍困,不准一人出入。
不一時,外面傳來馬蹄聲響,士卒高呼萬歲,撞開大門讓那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