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上門了。
「錢掌柜,方子是趙郎中開的,藥是從你錢家藥店買的,這藥才吃了一劑,我哥哥就嘔血昏迷,我找趙郎中驗過,裏面有一味烏風草的年份不對,這事你看着辦吧?」
站着一個瞪着牛眼的胖大漢子,一身短衫稀爛,敞開的胸口露出幾處黑毛,正在藥店櫃枱前嚷嚷着。
躺着一個面色蠟黃的精瘦漢子,一身補丁褐衫,嘴角和胸前幾處乾涸血跡分外醒目,緊閉雙眼正躺在藥店前廳地上。
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白面中年,身着青色長衫,安坐在趙氏醫館的大堂中,聽着隔壁藥店傳來的聲音,面上露出幾許笑意。
當趙公明從後院進到前廳,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面,潑皮牛二的口水幾乎都噴到了櫃枱後面錢掌柜的臉上。
也許是因為這日頭太毒,儘管牛二的嗓門是越來越大,但藥店門口看熱鬧的人卻不多,只有左鄰趙氏醫館和右舍趙氏棺材鋪的幾個夥計在交頭接耳。
錢掌柜面色如常的從櫃枱下面掏出一本賬簿,翻了幾頁。
「牛二,你說你兄弟是吃了我錢家藥店賣的烏風草,我記得你哥他拿來的方子裏指明的是要三十年的烏風草,老漢賣藥一向是童叟無欺,當時店裏沒有這味藥,我賣給他是方子裏的其他藥材,這三十年的烏風草卻是要他自家去尋。」
其實錢川說的是實話,但沒有說完的是:當天晚上牛大再次上門,只因鎮上趙家懷仁堂確有三十年的烏風草,但要價太高,牛大出不起價錢,只能求到錢家藥店這兒。錢川當時就告訴他,其實換成十年的烏風草,藥方的效果是並無差異的,不過兩者之間的價錢可是天差地別,於是取了幾份十年的烏風草給他。
當然這種事是只能做不能說的,因此錢川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幫牛大替換了藥方中的藥材。
牛二聞言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來,啪的一聲摔在櫃面上,「這是我哥還沒煎過的藥包,錢老頭你看看這裏面的烏風草是什麼年份?」
錢川打開紙包,劃拉了一下混成一堆的藥材,將裏面的烏風草小心的挑了出來,經過炮製的草藥還能夠依稀看出原本的形狀。
「過來看看,這烏風草是多少年份的?」錢川看見從後面進來的趙公明,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轉瞬即逝。
在趙公明的記憶中,這十年份烏風草屬於常用藥物,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之效,多半時候是用作輔藥,這是自己在藥店待了十多年,經過錢掌柜傳授的藥物常識,至於三十份的烏風草具體有何療效,自己可不太清楚。
不過判斷烏風草生長年份的標準,他記得很清楚,那就是觀察葉面脈絡的顏色,顏色越深,則年份越久,十年份烏風草的葉脈呈灰黑色,不足十年的是白色,若是三十年份的烏風草,那葉脈的色澤會變成徹底的黑色。
櫃面上錢掌柜劃拉出來的烏風草,葉脈呈白色,這明顯不足十年啊!趙公明抬眼瞧了瞧錢老頭,又用餘光瞄了瞄牛二,心中暗道:「難不成錢老頭是想讓自己睜着眼說瞎話,可隔壁就是醫館,這牛二也聲稱先前找過趙郎中驗藥,這明顯年份不足十年的藥草,自己總不能說成是三十年份的。」
見趙公明半天不出聲,錢川狠狠敲了一記他的腦袋,「我往日教你的東西,你連一成都沒記住?這根本就不是烏風草,這是烏靈草!」
「我不管這是烏風草還是烏靈草,那天我親眼見到我哥提了幾包藥從你錢家藥店出來,吃了這藥之後就開始嘔血,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家的藥吃壞了人,我今天就砸了你家招牌。」
牛二緊了緊腰間的草繩,將門口「錢家藥店」的布招一把扯到地上,腳還沒踩上去,就感到後腰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
扭頭一看,只見枯瘦無比的錢掌柜正抓着自己的「腰帶」向後拽去,那個藥店夥計瞪大了雙眼,似乎在驚嘆自家掌柜的氣力。
第一章 藥店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