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重的劉發和圓滑狡詐的劉彭祖已分掌不少事務,偌大的皇室實業,少了誰都能繼續經營下去,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
劉非近年努力栽培長子劉建,正是想讓賢王一脈日後能繼續主掌皇室實業,若非劉征臣乃是女兒身,無法繼承家業,極具營商天賦的她是比劉建更為適合的繼承人選。
正是出於此等考量,劉非從未刻意張羅女兒的婚事,甚至有意無意的放任她對登門求娶之人東挑西揀,生生拖到虛年二十,或許是出於某種難以言說的補償心理,覺着委屈了女兒,索性讓她依循自身心意,尋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好了。
不得不說,劉非的想法在這年月真真算得上開明了,倒也和他高傲不羈的脾性有關,多是不太在意世人目光的。
用皇帝劉徹的話來說,劉非對於不如他的人,那鄙夷的態度就跟人看猴子似的,何曾會在乎猴子的想法?
裴氏本為寒門,卻又出了親王妃,按說倒是挺適合與賢王府結親的,偏生裴虎現今乃是京衛中營的軍候。
京尉府轄下的京衛五營中,以京衛中營職守最重,囤駐在未央宮北門外,衛戍北闕甲第及皇親苑周邊。
京衛五營的軍制與尋常校營不同,設營都尉,每營滿編兵員萬人,分為十曲,且行文職和武職的並行官制,故十位軍候直屬該營都尉統御。
漢軍將官晉升首重軍功,京衛中營的軍候們論及過往軍功,以裴虎居首,蓋因他本為宣曲將官,曾在外征戰數年,是從底層兵士靠着軍功一步步晉為軍候的,他日後若不升調回精銳騎營,就極有可能在京衛中營乃至京尉府繼續升遷,且多半仍為統領軍士的武職將領。
要曉得,裴虎現今才虛年二十三,軍職卻已不低,天曉得他日後會晉升到何等高位?
劉非若將這個前途大好的武將招為女婿,皇帝陛下會如何想?
看看現今朝中官至公卿的武將,除卻郎中令齊山和衛尉公孫賀,誰家夫人不是出身寒微的?
宮婢,軍中遺孤,大丫鬟……
一個比一個出身低,雖不排除這些夫婦本就感情甚篤,然若說這些武將沒有刻意避嫌,不願與名門望族聯姻,說出來誰會相信?
齊山的夫人衛敷榮雖為帝師衛綰的嫡親孫女,然因衛綰向來不涉政務,現今更已無甚實權在手,且衛氏子弟向來潔身自好,鮮少有與旁的權貴過從甚密者,故齊山迎娶衛氏女才無甚忌憚。
公孫賀則是尚南宮公主,成了皇帝的親姊夫,這就更沒得說了。
賢王府樹大招風,堪稱動見觀瞻,若是犯了某些不可明言的忌諱,即便皇帝陛下本不在意,卻難保不被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
劉非不想賭,更不敢賭,饒是他再寵溺女兒,饒是女兒終日苦苦哀求,他也沒半點鬆口的意思,且女兒愈是鬧騰,他就愈發惱怒。
堂堂翁主,為個男子這般不懂矜持不要臉面,成何體統?
若非裴虎乃是常山王妃裴澹的胞弟,若非裴虎有軍職在身,指不定劉非已讓他徹底「消失」了。
家醜不外揚,劉非索性將劉征臣禁足,足足月餘光景,愣是沒準她踏出閨閣半步。
劉征臣遭了禁足仍無放棄之意,每每劉非夫婦前來,她皆是哽咽哭泣,端是可憐無比,然待得劉非夫婦離去,她卻仍是該吃吃,該喝喝。
她不傻,也曉得只須虛與委蛇,隨口說幾句好話假話,依着父母對她的寵愛,要解了禁足不難,但只怕會徹底壞事。
欺騙長輩,忤逆父母,對崇尚孝道的漢人而言,實在太過惡劣了,無論出於何等緣由,多是難以得到旁人的同情和諒解。
她在等,泰安姑母已出了月子,將隨太上皇和太后從渭北甘泉宮回返長安。
待得上元佳節,太后將在長樂宮大擺宮宴,為小翁主桑無憂行百日禮,她身為宗室女,且為桑無憂的表姊,自也要入宮觀禮的。
她實是知曉父王心中的顧慮,之所以如此鬧騰,只是為向父王母后表明自身心意已決,然想要真正成事,還得去求皇帝叔父下旨賜婚。
若直接去求皇帝叔父,叔父未必肯管賢王府的家務事,還得請皇后叔母先幫着吹吹枕邊風,全天下能讓叔父耳根子發軟的,怕就唯有那刀子嘴豆腐心且向來極為寵溺她的叔母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翁主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