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復見段譽並不出手,只道他有意如此,當下站在一旁,靜觀其變。又過得一陣,二十餘個聾啞漢子在火柱燒炙之下已死了大半,其餘小半也已重傷,紛紛摔倒。鑼鼓聲中,丁春秋袍袖揮了兩揮,火柱又向蘇星河撲了過來。
薛慕華叫道:「休得傷我師父!」縱身要擋到火柱之前。蘇星河揮掌將他推開,說道:「徒死無益!」左手凝聚殘餘的功力,向火柱擊去。這時他內力幾將耗竭,這一掌只將火柱暫且阻得一阻,只覺全身熾熱,滿眼望出去通紅一片,儘是火焰。此時體內真氣即將油盡燈枯,想到丁春秋殺了自己後必定闖關直入,師父裝死三十年,終究仍然難逃毒手。他身上受火柱煎迫,內心更是難過。
虛竹見蘇星河的處境危殆萬分,可是一直站在當地,不肯後退半步。他再也看不過去,搶上前去,抓住他後心,叫道:「徒死無益,快快讓開罷!」便在此時,蘇星河正好揮掌向外推出。他這一掌的力道已是衰微之極,原不想有何功效,只是死戰到底,不肯束手待斃而已,哪知道背心後突然間傳來一片渾厚無比的內力,而且家數和他一模一樣,這一掌推出,力道登時不知強了多少倍。只聽得呼的一聲響,火柱倒卷過去,直燒到了丁春秋身上,余勢未盡,連星宿群弟子也都捲入火柱之中。霎時間鑼鼓聲嗆咚叮噹,嘈成一團,鐃鈸喇叭,隨地亂滾,「星宿派威震中原,我恩師當世無敵」的頌聲之中,夾雜着「哎唷,我的媽啊!」「乖乖不得了,星宿派逃命要緊!」「星宿派能屈能伸,下次再來揚威中原罷」的呼叫聲。丁春秋大吃一驚,其實虛竹的內力加上蘇星河的掌風,也未必便勝過了他,只是他已操必勝之時,正自心曠神怡,洋洋自得,於全無提防之際,突然間遭到反擊,不禁倉皇失措。同時他察覺到對方這一掌中所含內力圓熟老辣,遠在師兄蘇星河之上,而顯然又是本派的功夫,莫非給自己害死了的師父突然間顯靈?是師父的鬼魂來找自己算帳了?他一想到此處,心神慌亂,內力凝聚不起,火柱卷到了他身上,竟然無力推回,衣衫鬚髮盡皆着火。
群弟子「星宿老仙大勢不妙」呼叫聲中,丁春秋惶急大叫:「鐵頭徒兒,快快出手!」
游坦之當即揮掌向火柱推去。只聽得嗤嗤嗤聲響,火柱遇到他掌風中的奇寒之氣,霎時間火焰熄滅,連青煙也消失得極快,地下僅餘幾段燒成焦炭的大松木。
丁春秋鬚眉俱焦,衣服也燒得破破爛爛,狼狽之極,他心中還在害怕師父陰魂顯靈,說什麼也不敢在這裏逞凶,叫道:「走罷!」一晃身間,身子已在七八丈外。星宿派弟子沒命的跟着逃走,鑼鼓喇叭,丟了一地,那篇「恭頌星宿老仙揚威中原贊」並沒讀完,卻已給大火燒去了一大截,隨風飛舞,似在嘲笑星宿老怪如此「揚威中原」。只聽得遠處傳來「啊」的一聲慘叫,一名星宿派弟子飛在半空,摔將下來,就此不動。眾人面面相覷,料想星宿老怪大敗之餘,老羞成怒,不知哪一個徒弟出言相慰,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給他一掌擊斃。
玄難、段延慶、鳩摩智等都以為聾啞老人蘇星河施了誘敵的苦肉之計,讓丁春秋耗費功力來燒一群聾啞漢子,然後石破天驚的施以一擊,叫他招架不及,鎩羽而去。聾啞老人的智計武功,江湖上向來赫赫有名,適才他與星宿老怪開頭一場惡鬥,只打得徑尺粗細的大松樹一株株翻倒,人人看得驚心動魄,他最後施展神功,將星宿老怪逐走,誰都不以為怪。玄難道:「蘇先生神功淵深,將這老怪逐走,料想他這一場惡鬥之後喪魂落魄,再也不敢涉足中原。先生造福武林,大是不淺。」蘇星河一瞥間見到虛竹手指上戴着師父的寶石戒指,方明其中究竟,心中又悲又喜,眼見群弟子死了十之**,餘下的一二成也已重傷難愈,甚是哀痛,更記掛愈師父安危,向玄難、慕容復等敷衍了幾句,便拉着虛竹的手,道:「小師父,請你跟我進來。」虛竹眼望玄難,等他示下。玄難道:「蘇前輩是武林高人,如有什麼吩咐,你一概遵命便是。」虛竹應道:「是!」跟着蘇星河從破洞中走進木屋。蘇星河隨手移過一塊木板,擋住了破洞。諸人都是江湖上見多識廣之士,都知他此舉是不欲旁人進去窺探,自是誰也不會多管閒事。唯一不是「見多識廣」的,只有一個段譽。但他這時早又已全神貫注於王語嫣身上,連蘇星河和虛竹進屋也不知道,哪有心情去理會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