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醉,詩賦到絕,而劍方出鞘。
古傳俠還未從李白之前所賦之詩中,描繪的雄偉壯麗之中回過神來。這是他從未聽過的句子,竟然是李白新作。
傳言李白是一杯酒一首詩,果然不假。
李白的劍還是沖湖裏撈上來的,他的一劍仿佛一直就融入在山川萬物之間,然後緊緊的跟着他,不離不棄。
當他握住劍的時候,站在他的對面,古傳俠可以感覺到,李白幾乎之前的狂放、焦慮、不甘和憤世嫉俗全都遺忘了,他不再是那個有情感,有痛苦的凡人。他此刻是仙,劍中之仙。而他的一切情感,都灌注到了他的劍中。
這感覺正如書法家觸及精美的紙箋筆硯,又如酒徒手裏有了一杯美酒時一樣,他空虛而彷徨的心靈,立刻有了寄託,他確信自己可以將自己的生命與一切都交託給這柄劍,只有劍,是最可靠的。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使自己的心靈與劍合而為一,漸漸的那劍真的活了。
這種活不是尋常所謂的劍有靈性,而給古傳俠的感覺是,這劍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活人,它就是第二個李白。
劍在李白的手中,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兵刃、兇器。它是一支筆,代替李白訴說着他所經歷、看到、領會到的故事。
面對李白劍尖爆發出來的絢爛劍光,古傳俠一瞬間竟然有些失神。
劍光中驟然劃出了數個圓弧。
這轉動,這圓弧,也是出奇的優美,仿佛是踩着天地間至高節奏,夜無聲的韻律中,唯有月色清涼,月色下這劍光與月光融合在一起,毫無破綻,也毫無違和。
「明月空藏,歲月流殤。」不知為何古傳俠的腦海中自動的蹦出了這八個字,仿佛這就是那劍光所要講述的故事。
下一刻劍光閃動,化為光幕,閃電般擊向古傳俠。既然是比武鬥劍,那就不是過家家開玩笑,再美麗的劍,也會蘊含殺機。
李白的劍唯一不同在於,他的殺機隱藏的太好,在那絢爛無比,奪目非常的美麗中,往往讓人難以發覺,不願去打破這份美麗,而喪命在這極致的劍光之下。
劍風之中有如野獸般呼嘯!這是李白壓抑極深的情感,也是他用劍才能表達出來的真實。
這一份真實,也正是太白劍派中人所欠缺的。他們之看到了李白的瀟灑、優雅、浪漫、豪放、天馬行空,卻未曾看到他心中的苦悶、抑鬱、悲憤以及壓抑之極的一絲絲絕望。
這絕望就像森林裏受傷或者孤老的野獸,在對月長嘯,緬懷崢嶸。
古傳俠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否則的話他將一劍都接不住,直接被送出眼前的夢境。
所以天虹劍也出鞘了,一劍揮出,天下皆我。
只見劍光一閃,古傳俠和李白卻已經調換了位置,古傳俠站到了船頭,而李白站到了船尾。
月光朦朧中,二人卻都已有了輕微的喘息。
這一剎那雖短,但卻跨過了生與死的界限,這正是天地間無可比擬的最大刺激,經過這種刺激後,誰能不喘息?
至於眼前之所在是虛幻?
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們都已經忘卻了。拋開了真實或是虛假的追尋,兩人唯有劍逢對手的興奮。
兩人都站着未動。
李白忽然開口道:「再給我一壇酒。」
古傳俠依言送上一壇美酒,然後退回原位,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幕只是幻覺。
小船上唯有李白喝酒的聲音,以及船在風的吹動下,輕輕飄過湖面的聲音。古傳俠的聲音在漸漸的變淡,幾乎淡不可聞。
極少的情況下,古傳俠搶先出手了。
由於以獨孤九劍作為劍道根基的原因,大多數時候古傳俠都講究後發而先至,找准對手的破綻才乘機搶攻。
但是這樣的法子對李白是無效的。
因為李白渾身上下都是破綻,而這些破綻卻又無法真正的對李白構成威脅。他的劍法不僅美,而且就像他的詩一樣天馬行空,無跡可尋。你永遠不會知道,他的下一劍會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刺出,那所謂的破綻,又會不會驟然突變,成為他最強的攻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