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殿的大火終於在燃燒了一晚上之後被撲滅,一來是當晚並無大風,二來則是蔡京最初地處置妥當,因此大火只是燒毀了宣和殿的主體,旁邊的凝芳,瓊芳,重熙,環碧四處小殿全都安然無恙。但即便如此,若要重建宣和殿仍是一筆不小地開支。此殿自紹聖年間一直修到了崇寧初,耗費了眾多土木錢財,孰料就在這麼一場祝融之災中付諸一炬。
早在火勢被控制了之後,蔡京和高俅連同幾個後趕到的宰執便匆匆來到了福寧殿請見,很快便見到了被驚醒的趙佶。深夜發生如此大事,趙佶自然是臉色難看,似乎只是強自克制着才沒有雷霆大怒,但說出來的話卻句句犀利如刀。
「這場火可真夠燒得及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天寧節過後,朕病倒地當口來襲,豈不是坐定了朕的失德?天降德音……朕偏偏就不信這個天降德音!元長伯章建議得很好,查,一定要徹查,刑部若不能查一個水落石出,他們的俸祿就不用領了!」
聽到盛怒之下的趙佶頗有些口不擇言的傾向,對於淑寧殿發生的那段小插曲是否應該直言奏報,高俅頓時有些躊躇。但是,在看到了蔡京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他還是鎮定了一下心神,又把有人闖入淑寧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此時,福寧殿寢宮之中一片寂靜,能夠聽到的只有或粗或細的喘息聲。
趙佶沒有說話,一群宰執更是沒有說話,此時的氣氛,無疑是僵持得可怕。帝王無家事,家事即國事,正因為如此,歷來帝王后宮若有什麼變故,群臣莫不是緊張憂慮。良久,蔡京才用一聲輕咳打破了這難言的寂靜。
「聖上,此事不若和當初宮中首告之事一起,由刑部處置。」
他淡淡地瞥了其他人一眼,然後便解釋道,「將所有相關人等交付刑部處置,一來可以消天下人的疑心,二來可以昭顯律例威嚴。再加上刑部侍郎周鼎為人謹慎持重,可以委之重任。詳查失火之事可以向外宣揚,至於首告和闖宮則一併令周鼎秘獄審理,如此既不失皇家臉面,也可將事情原委查一個水落石出。」
「周鼎……」趙佶皺眉沉思了一陣,這才想起了那個不芶言笑的中年官員,「好,就讓他去辦吧。不過朕有言在先,此事原本就事涉構陷,倘若他不分黑白只知道用刑逼供,朕絕對不會姑息!」
「聖上所言極是。」高俅點頭附和了一句,心頭一塊大石就此落地。秘獄審理是一回事,用刑逼供又是一回事。他對於六部中人了解得並沒有蔡京透徹,只知道這周鼎似乎是一個能員,但能員是否會用其他酷烈手段,這就很難說了。
見趙佶面有疲倦之色,眾宰執也不敢多留,一一行禮之後便先後退出。按照以往慣例,蔡京去囑咐幾個醫官善加診治,高俅也同時吩咐了曲風幾句,這才一同出了大殿,此時,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起來。
「又折騰了一夜!」蔡京望着天邊那一縷縷朝霞,苦笑着嘆了一口氣,「再這麼下去,就是有再好的身體也打熬不住!」
高俅贊同地點了點頭,大宋官員眾多,對士大夫也極盡優容,就算宰相也不至於像明清那樣忙得昏天黑地,像這幾天這樣變故不斷的情況,可以說是數年乃至數十年難得一見。
「伯章,蘇子瞻剛剛逝世,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舊師,於情於理你都得幫着經辦一下,這幾天你若是不能抽身,我便可代你幾日。」
蔡京的話語中聽不出半點語氣波動,仿佛只是提起一個平常的人。
高俅直直地凝視着蔡京的眼睛,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最後只得作罷。」也好,那這些時日便偏勞元長公了。」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能通過宰相權威解決,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藉助別的力量了。兩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一直同行到都堂方才彼此告辭。這一日本就是蔡京當值,高俅出了大內之後,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不能一直這麼被動應對,是該主動出招試探的時候了,雖然事情出自蔡京手筆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得不防,除此之外,還要探清楚是誰想要漁翁得利。不過,這樣一環套一環的陰謀,若是僅僅是希圖上位,冒的險未免太大了一些,那麼,那個不知名的對手究竟想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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