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兄!」
「咦,這不是高老弟麼?」郝隨正好奉旨出殿去取東西,此刻看到高俅不由有幾分吃驚,「你怎麼突然進宮來了,今次聖上似乎沒有特旨召見你吧?」
「那是當然。」高俅此刻也無心和郝隨多周旋,要知罰,郝隨早已和章惇劃清了界限,更是趙佶和宮中劉溝通的紐帶,權衡再三,他就把事情改頭換面兜了出來。當然,蕭芷因那一頭就變成了曾經在青樓爭風吃醋,別的一點都沒提。
「一個契丹人竟有這樣的心計!」郝隨悚然而驚,目光中掠過一絲厲色,「高老弟你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在宮中廝混過多年的人,深知聖上的秉性。蕭芷因自作聰明,說不定會自找麻煩。至於端王那邊我也會知會一聲,端王年少聰穎,這點小場面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那就有勞郝兄了!」高俅含笑點頭,目送郝隨離去之後,他才長長噓了一口氣。然而,當他轉身準備離宮時,眼睛卻不經意地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倩影,腳下登時有些移不開步子。
由於深知禁中防戍的慣例,因此他很快避開了幾起巡宮禁衛,躡手躡腳地繞到了佳人身後,冷不丁出聲喚道:「伊容!」
「啊!」伊容差點把手中的銀瓶都摔了,回頭一見是高俅登時大惱,「你沒事躲在人家身後幹什麼,要是摔了太后要的泉水,你賠得起麼!」隨口嚇唬了幾句,她順勢左右環視了一番,見別無外人方才鬆了一口氣,低聲問道,「今日是元旦大朝會,你不用在大慶殿站班?」
「我是什麼牌名的人,那個地方怎麼會有我的份?」高俅自嘲地苦笑一聲,又注意到了伊容手中的銀瓶,「我記得太后用來泡茶的多是露水或是舊年貯存下來的雪水,這泉水又是怎麼回事?」
「唉,還不是為了聖上的病?」伊容心不在焉地答道,俏麗的臉上也隱現憂色,「聖上雖然已經能掙扎着上朝,但畢竟病體尚未痊癒,何況昨夜……」她突然煞住了話頭,警惕地張望着四周,這才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昨夜聖上召幸了三位嬪妃。」
「什麼?」高俅聞言不由瞪目結舌,儘管知道趙煦異常熱衷於女色,儘管知道趙煦曾經召來道士教授房中之術,儘管知道宮中大小嬪妃都曾經暗藏過助興秘藥,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就在這種大病未愈的當口,堂堂大宋官家竟連身體都不要了,只顧着宣淫,這不是自己找死?
伊容卻不知道高俅正在腹謗連連,她還以為高俅同樣是心中擔憂,又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太后早已憂心忡忡,因此從道觀求來了幾個方子,其中便有一個藥引是山泉水,所以才讓我到膳房去取。」
「原來如此。」高俅微微點頭,卻突然出手搶走了那隻銀瓶,「我此刻出宮正好太早,太后那兒我已經多日未曾前去問安了。」
「你……你這個無賴!」伊容的臉上現出一朵紅雲,但聲音卻低了許多。好半晌,她才開口問道,「那件事……你知道了?」
「端王已經告訴我了。」高俅捧着銀瓶的手突然一沉,一時間,他剛才的伶牙俐齒似乎全都不見了,許久才勉強擠出一句話,「恭喜你終於得脫這深宮大內。」
「你難道就沒有別的話可說麼?」
「我……」
「你知道麼,曾經我的夙願就是能被放出宮去,但現在,我卻寧可在慈德宮終老一生。」伊容突然抬起了頭,眼眸中儘是水光,「官宦人家的女兒多在十五六歲便都婚配,即便我真是太后的親侄女,此時出宮也未必能夠找一個好歸宿,還不如……」
「伊容!」高俅聞言大驚,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伊容的衣袖,「難道太后已經……」
伊容深深地看了高俅一眼,突然劈手奪去了那個銀瓶,轉身就朝小徑深處奔去,不一會兒便離得遠了。此刻,高俅卻只是呆呆看着那個逐漸消失的背影,良久才起步追了上去。說不盡的恩德說不盡的情,他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把一切想得太過圓滿了。慈德宮向太后,這樣一個在深宮之中待了幾十年的女人,豈是能夠輕而易舉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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