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彬實在不放心,眼巴巴地望着急診室的方向,金飛還在樓下停車,他那友人拍了拍蘇彬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遞過一根煙來,道:「你倆是阿飛在b國的朋友?」
蘇彬接過煙,也不抽,放進了口袋裏。
那友人又道:「那老外長得好俊,跟油畫裏出來似的。」
蘇彬又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一顆心全放在愛倫身上了,現在滿腦子都是愛倫剛才臉色蒼白毫無知覺的樣子,還伴隨幾天前他們結契時的那三個「永遠」……他茫然了。
其實,「永遠」對很多人來說並不等於「當下」的承諾,而是對未來的一種期許。
那天晚上,蘇彬之所以答應了愛倫交出自己,同意絕對服從於他,並不是出於愛的心甘情願或是自我放逐,而是等價交換。
蘇彬用自己的服從換取愛倫的承諾,就像吸|毒|者在最痛苦的時候通過毒|品放逐自己的理智,什麼都不去想,如漫步雲霄,醉生夢死。
愛倫的誓言和之後對他做的事成功讓蘇彬感受到了同等的感動與快慰,讓他暫時脫離痛苦,但這並不意味着蘇彬真的對他死心塌地。
「願意去相信」和「真正相信」是兩碼事,就算有過親密的*儀式,也沒法掩蓋他們短暫相識的事實。
直到愛倫當着他的面失去意識,蘇彬才覺悟到,這個誓言的有效期,對自己和對愛倫來說並不一樣。
愛倫跟他描述過他的血友病,蘇彬也多少知道愛倫對生命的看法……他差點忘了,愛倫是一個也許下一秒就沒有明天的人。
那麼「永遠」對愛倫意味這什麼呢?意味着不是假大空的承諾,也不是對未來的憧憬,而是此時此刻,每分每秒。
蘇彬捂住了眼睛,在心裏委屈地罵了一句:「騙子……」
蘇彬當然知道,愛倫不是騙子,而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愛倫說的「一生」至少還有五六十年,他還有很長時間去選擇相信與否,選擇要不要跟愛倫繼續走下去。
但愛倫不同,他做這個決定,就是真的想好了,要做蘇彬一輩子的主人。
這樣絕對的誓言,對蘇彬來說,太沉重了。
金飛回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楊誠哲。
楊誠哲見蘇彬耷拉着腦袋的可憐模樣,走過去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傻小子。」
蘇彬聽到楊誠哲的聲音,突然很想哭:「誠哥……」
三個人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面,金飛靠在牆上,語氣低落地跟他的朋友聊天。
楊誠哲問蘇彬:「擔心愛倫嗎?」
蘇彬點頭:「他會不會出事?」——他出事了怎麼辦?他死了怎麼辦?
楊誠哲蹙眉道:「別擔心,愛倫以前也有這種狀況,他命大,不會出事。」
蘇彬:「以前也有?」
楊誠哲:「嗯,是前年的事,也是坐飛機導致的,他去了趟法國,回來後就直接住院了,不過我那會兒不知道他有血友病……」
蘇彬:「他不能坐飛機?」
楊誠哲:「不是不能坐,而是比一般人更容易產生後遺症,譬如頭暈頭痛,四肢僵硬,味覺失靈等,一般人的狀況會在他身上放大好幾倍。」
蘇彬突然又想到愛倫找到自己後那一晚,也說頭疼,嗓子疼,第二天吃飯也沒胃口,面色很不好,還說酒店做的東西沒他做的好吃……難不成都是坐飛機的後遺症?
這次來北京也是自己想來,愛倫就同意了,他卻不知道自己又憑白給愛倫添了一次痛苦。
蘇彬內疚得不得了,他還以為愛倫只是為自己來中國,沒想到他承受的遠遠不止於此。
好在急診室的醫生沒讓他們等太久,很快有人出來,告訴他們病人已經清醒了。
眾人鬆了口氣,蘇彬趕緊起身問道:「醫生,具體是什麼原因暈厥?」
那醫生就是剛剛被蘇彬拉住的主任,他看了蘇彬一眼,道:「剛坐過飛機對嗎?應該是氣壓變化與冷熱交替導致的腦供血不足,以及有輕微的內出血,已經注射了凝血因子,沒什麼大礙……你朋友好像自己是醫生?他清醒後就直接告訴我們他需要配什麼藥……不用緊張,靜養兩天就會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