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拳頭兀自握緊,咬脣答道:「明白,從此以後,改頭換面,必定消失得乾乾淨淨。」
「那好,明日午時出發,時間不多了,你加緊籌備。」說罷,那人快速離去,腳步帶起一陣風,催得門晃來晃去,發出「吱呀吱呀」的摩擦聲。
楊福癱坐在椅上,闔眼,突然間覺得累極了。
耳邊出現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裙裾輕撞和細碎腳步,就藏在屏風之後。他聽見了,卻沒動,清楚那是誰。
「都聽見了?」他有氣無力地問,依然閉着眼。
衛朝夕從鼻腔裏輕輕擠出一個字:「嗯。」
一片沉默。
良久,才聽到衛朝夕發顫的問語:「明日,你要去江西?」
「嗯。」楊福輕輕應下,頓了頓,又補充道:「你隨我一同去。」
衛朝夕的心裏像是綁上了一塊重鉛,不停地往下沉:「隨你去做什麼?」她猶自不敢相信,盯緊他,努力確認:「去逮……逮捕淮王?」
楊福幽幽道:「淮王,謀權篡位。」
「他沒有!」衛朝夕截斷他的話頭,情緒漸漸激動起來:「我都聽到了,是你們設計的。<>是你,還有尚銘!你們誣陷淮王謀權篡位!」
楊福靜靜靠着,嘆了口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為什麼?」衛朝夕蹲下身,難以掩飾的迷茫和惶然:「告訴我,為什麼?」
「不為什麼。」
「沒有原因,為什麼要給淮王按上這樣的罪名?」衛朝夕一動不動地望着他,眼睛漸漸充血發紅:「這件事,不是尚銘讓你做的,而是你自己要做的。你可知道謀權篡位的罪名一旦落實,是要誅連的?」
楊福終於睜開眼,面對她的逼問,完全不知從何作答。他握住她的小手,試圖挑開話題:「明日午時啟程,你去收拾一番,我帶你一同回江西。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像我們約定的那樣,我帶你吃遍各地美食。怎麼樣?」
衛朝夕甩開她的手,眼淚在眶裏轉了轉,沒忍住掉了下來:「楊福,一直以來,我都信你是個不錯的人。哪怕在蒼雲山上,我也覺得是因為汪直的所作所為天理難容,手上沾了太多鮮血,血債血償的結果。可是淮王呢?他做了些什麼?更何況,阿瓷同淮王世子還是一對,你將這樣大的罪名無故扣在淮王頭上,誅連全族,會害多少無辜的人你知道嗎?」
楊福本是靜靜聽着,可臨到她最後那句,卻是忍不住皺緊眉頭:「無辜?你覺得淮王是無辜?」
衛朝夕身體一震。
他從靠椅上站了起來,靠近她,微微屈身,在她的耳邊,慢慢道:「對淮王,我也只不過,是血債血償而已。」
「你……」
「你曾經問我,不圖名利,不圖風光,為什麼甘心做尚銘的棋子,處處涉險?現在我告訴你,淮王是我的仇人。我隱姓埋名三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償還六年前從我身邊奪走的!而且,是數倍償還!」
「六年前?」衛朝夕猶豫道:「六年前,你還是個孩子啊……」
楊福閉上眼,似不願回憶往昔,然而過去的片段卻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如同一把刀鋒菲薄的匕首,將他的心割得鮮血淋漓,驟然垂淚:「可淮王,就在那時,奪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的淚水滑落下來,無聲無息,沒有撕心裂肺的嚎啕,亦沒有聲堵氣噎的飲泣,這反倒讓衛朝夕更加無措,伸出手默默抱住他,輕聲說:「楊福,你可以告訴我。都可以告訴我。」
他擡眼看她,那雙眼中的關心和溫厚呼之欲出,真真切切。走到這一步,他身邊能夠信任的人有多少呢?能讓他笑或記掛的人又有多少呢?或許,只剩下她一個了……
楊福忍住眼中淚水,嘴角卻仍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內心如同洪水洩閘,艱難開口:「事情,還要從我小時候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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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誣陷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