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裏一盤又一盤地拿出色香誘人的珍饈,如意卷、龍鬚麵、奶汁角、甜合錦……然後傻笑着看她,憨憨的,呆呆的,不停說:「吃吧,吃吧,這些都是給你的。」
這可真是個甜蜜的夢境,衛朝夕一不小心,就在夢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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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寂夜,雲霧繚繚,池中的水波倒映着粼粼的月光,寂清無聲。
沈瓷背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時不時會下床走動。今夜別來無事,她披着大氅在院中散步,唯有呼嘯的長風,伴隨左右。
院中種了幾株朱槿,一樹火紅的花,映着波光清影,分外妖嬈。春露濃重,染濕了她的裙裾,也不知在原地打轉了多久,她懶懶坐了下來,正盯着頹落的花瓣呆呆出神,卻看見一雙烏皮靴踩在了一瓣蜷縮的紅色上。
她愣了一下,順着靴子抬眼往上看。汪直穿着一件潑墨流水雲紋白色縐紗袍,剪裁精細,顯得格外修身挺拔。
「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好養傷,跑到這兒來賞什麼風景?」汪直立在沈瓷面前,俯視着她。
沈瓷將頭靠在膝上,低聲說:「我在想今後怎麼辦,不能再回御器廠,我就不知道自己今後應該去哪兒了。」
汪直就着月光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哎,糾結什麼呢,別就盯着這一塊。那破御器廠有什麼好,在督陶官李公公手底下幹活,還能痛快嗎?」
沈瓷抬起眼看他:「你認識李公公?」
「不熟,有過交情,不喜歡他那人。」汪直說得直接了當,一分情面都沒留,揚了揚眉道:「又想得利,又不願做事,皇上早看不慣他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撤職。」
他這話,倒是同沈瓷想的一樣。只不過汪直為人口無遮攔,想什麼便說什麼,也不怕得罪。可沈瓷講這話之前,必定會先思量思量。
「可如今我一出去就可能被抓住,還能怎麼……」
沈瓷的話問了一半,忽然見汪直身後有一個人影疾衝過來,陡然改口:「小心!」
話音未落,人已隨聲而至。但汪直反應更快,抽出腰上的長劍轉身橫揮,正與對方的長劍斬在一起。
就在沈瓷連退幾步,準備跑去搬救兵的時候,汪直卻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收起長劍,用劍梢拍了拍那人的後背:「又玩這種把戲,都過時了。」
沈瓷定在原地,再回頭去看,便見汪直衝她抬了抬手:「不用着急,這是兄弟,王越。剛率兵從西北打了勝仗歸來,開個玩笑而已。」
沈瓷繃緊的神經霎時鬆開:「兄弟見面都這個路數嗎?」
王越瞟了眼沈瓷,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汪直,一臉「你怎麼在府里留了個姑娘」的嫌棄表情,開口道:「久了不見,你倒是有了好興致,深夜裏跟小姑娘談心呢?」
汪直仍是鎮定自若:「你管得寬。」
王越被他揶揄了一句,也沒介意,笑道:「話說回來,你最近應該挺忙的吧?一個個藩王在這幾個月入京述職,西廠免不了需要一番查探。」
如今朝綱,正是東西廠爭鋒相對。早在明成祖朱棣奪取皇位後,便設置了東廠,由宦官管轄,凌駕錦衣衛之上。而當今皇帝,又加設了西廠,權力凌駕於東廠和錦衣衛之上,活動範圍自京師遍及各地。
西廠直接聽命於皇帝,不受其他任何機構和個人的節制,而汪直又是西廠提督,在各位藩王入京之際,必定需要緊查行蹤,以免節外生枝。
汪直點點頭道:「事情是不少,先派人查着,並非事事都需我親自來盯着。」
沈瓷聽到藩王入京,頭腦中不禁嗡聲一片,緊張看了眼汪直和王越,忍不住問道:「江西饒州的淮王,近日也會入京嗎?」
汪直知曉沈瓷是從景德鎮來的,隸屬饒州府的管轄,想了想答道:「如果不出差錯,淮王已經啟程了。」
沉默不過片刻,沈瓷胸中已是千般潮湧,她咬咬下唇,還是支支吾吾地問道:「那……淮王的子女也會跟着來嗎?」
聽了這一句,汪直心覺怪異,多看了一眼沈瓷的表情,答道:「這可就說不準了,不是什么子女都能帶的。如果是世子,帶來的可能性很大。」他頓了頓,回憶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淮王立了世子後的首次入京,理論上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