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翠柳居的兩個院子裏頭就顯得忙忙碌碌。由於皇后大喪,此前的搬家只能暫停,如今二十七日已過,這邊也就重新啟動了起來。按照羅姨娘的意思,陳清和陳漢房中的家具不若上上下下不如都換上新的,可拗不過陳汐苦勸現如今少張揚為妙,因而她也就沒有堅持。羅姨娘又親自走了一趟正房,她請了徐夫人示下,終於如願以償親自過去幫襯陳清陳漢。
這會兒,眼見一個個粗壯的僕婦把大小東西搬到門外夾道的大車上,又是綑紮又是墊放稻草,她少不得過去連聲囑咐。至於西北小跨院裏頭住的人,也是最後一批搬遷的兩位姨娘和幾個庶女,她則是絲毫不去理會,只由得那幾個老弱自己打點行裝搬家。陳汐瞧不過去,原想讓自己的丫頭去幫一把,結果卻被羅姨娘一通教訓了回來,生了會悶氣就使人給陳瀾提了個醒。
那兩位姨娘一個是早就失了寵,跟徐夫人多年守在京師,另一位則是長年在雲南,陳瑛從前兩次回家都沒帶着她,此次帶着一個女兒回了京師之後幾乎連陳瑛的面都沒見過。剩餘的八娘和九娘都是在京師長大的,生母早就亡故了,甚至連正經大名都不曾取。雖則是她們有乳母帶着,可長到現在幾乎連院門都沒怎麼出過,七八歲的年紀見着生人就害怕,這會兒為着搬家,兩人方才被人硬拖了出來,卻是嚇得一路走一路哭。
就當這簡直像是逃難的一行人路過蓼香院正房後頭那條道時,正巧陳瀾看過朱氏,又得了陳汐的消息從後門出來,打算到慶禧居去看看徐夫人提醒一聲,順帶瞧瞧情況如何,結果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中年媽媽口中罵罵咧咧,甚至伸手往一旁孩子的胳膊上使勁掐了一把。
「這是在幹什麼?」
那中年媽媽正是八娘的乳母6媽媽,萬沒料到突然有人會從那邊門出來,而且打頭的就是陳瀾,手上那動作一下子就落到了人家眼底下。慌亂的她連忙放開了手上前去,雙手放在膝蓋上行了個禮,這才期期艾艾地說:「三小姐,小的是怕八小姐哭將起來,驚擾了老太太,所以才提醒提醒她……」
「提醒?」
陳瀾眉頭一挑,本待作,可想到後頭院子裏就是朱氏,便強自按捺了下來,冷冷瞥了6媽媽一眼,這才徐徐走上前去。
三房除了陳汐和陳清陳漢之外,就連陳汀也很少出門,更不用說三個極可能連族譜都沒上過的庶女了,因而她對六娘和八娘九娘並沒有什麼印象。見這兩個小姑娘在旁邊一位媽**催促下,畏畏縮縮地上前來行禮,想起羅姨娘名下三個子女的光鮮,又想起陳汐剛剛讓人捎的話,她心中嘆息,於是就一手一個把人攙扶了起來。
八娘身上穿着一件暗紅色的小襖,花色完全辨不出來,布料只看着大約像是松江雲布,但應該有些年頭了。九娘則是藕荷色的斜襟衫子,簡簡單單的式樣顏色,甚至連一絲花樣刺繡都沒有,袖口已經翻起了毛邊。兩人的緞面鞋子也是半舊不新,頭上只有原本仿佛像是一對兒的兩隻銀蝶,卻是拆成了一人一隻。
端詳了這麼一會,她不知不覺想起了自己臥病在床休養的那一個月,流水不斷的新東西好東西送出來的同時,沁芳翻翻檢檢找出來的那些舊衣裳舊玩意,卻也比她們兩個身上的強上許多。鬆開手之後,她就頭也不回地對後頭的賴媽媽問道:「八妹九妹的新住處收拾好了?」
「三小姐,早就都停當了。」賴媽媽上前兩步,目光在兩個怯懦的年**孩身上一掃,這才滿臉堆笑地說,「還是和從前在翠柳居一樣,是西北面的小跨院,一個東廂房一個西廂房,左邊兩間耳房是風姨娘帶着六小姐住,左邊兩間耳房則是花姨娘。」
自打那次陳灩坦白說,汝寧伯夫人最初上門求娶她的那樁婚事是賴媽媽大嘴巴說出去的,陳瀾對其就很不待見,可如今還不是拿這事作的時候,因而她只是淡淡點了點頭,隨即就開口說道:「也罷,我眼下沒事,正好過去看看。」
陳瀾都這麼開口說了,其餘人自然不好說什麼,紛紛應了下來。等到了慶禧居,就只見從早過來的一輛大車正在忙着卸東西,一大堆僕婦亂成一團,正在忙前忙後張羅,而羅姨娘竟然也在。兩邊一碰在一塊,羅姨娘便笑容可掬地上前,待聽得陳瀾是遇着了八娘和九娘,她方才詫異地看了兩個小丫頭一眼,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要不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