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天氣還冷,但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因而安園裏頭的丫頭們正趁着這大好的日頭忙忙碌碌地翻曬東西。陳瀾和陳衍還好,畢竟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多備了一輛車帶上了鋪蓋箱籠,陳灩陳汐則完全是因為各自父親的那點私心而留下的,連鋪蓋帶使喚丫頭等等全都是昨日將近傍晚才送來。要是平日,小小一個院子住了這許多人,再加上正在忙活,少不得有拌嘴有說笑,但如今卻是一聲咳嗽都聽不到,就連拍灰也是輕手輕腳的。
因為陳灩和陳汐姊妹正在正房西屋裏頭跟着周姑姑學禮儀。
至於陳瀾和陳衍姐弟,則是都不在正房。陳衍帶着楚平四個伴當,又由陳瑞撥了四個家丁,卻是離開安園去巡視那千畝田地了。這是他自動請纓的勾當,朱氏思量之後便滿口答應。至於陳瀾,早上在帳房和張莊頭商量事情,順便聽他報賬目,下午則是有好些佃戶上門道謝磕頭。儘管只放了三五個上來,但這三五個人砰砰磕響頭的架勢就已經讓她百感交集了。
她的處境再難,難得過這些被人踩在泥里,靠人大慈悲才能活下去的佃戶?
此時此刻,一個圓下巴的中年佃戶便是規規矩矩。眼睛看着地上的水磨青磚說:「村子裏的鄉親們都說,皇上是寬仁,可要是沒有三小姐真心體恤咱們,好好的寬政也會被人敗壞了。那一筆壓得咱們透不過氣的欠租沒了,那些個欺男霸女的無賴沒了,甚至還免了這一年的租子,咱們這才能過活。今天大伙兒來的時候,村里人還說,恨不得供了長生牌位……」
「這本就是皇上憐你們苦楚,所以使人特意傳下的旨意,我是照章辦事,你們若是要感念,念着天恩就行了。你們若是真心感激……」想到這安園之中空蕩蕩的人手不夠,而張莊頭曾經提過那些莊戶人家種子農具都缺,陳瀾就笑道,「那就回去看看,各自的家裏可有人手空閒,這兒內內外外都要人幫手,一個月工錢五百文,只要能做活肯吃苦就行。」
如果說豁免欠租、趕跑打手、免去新租,這一切的一切看着還只像是新主家的一時好心,那這僱人就實在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雖說是莊戶人家男男女女都要下地幹活,但每個月五百文的工錢,哪一家勻不出個把來?有了這錢,買種子買農具,手頭就絕不會這麼緊了。一時間,幾個佃戶你眼看我眼。爭先恐後說自家有。陳瀾也不說其他,讓他們回去互相轉告,說安園還需要二三十個粗使僕婦十個莊丁,讓他們回去互相轉告一聲,隨即就放了人下去。
等到屋子裏沒了外人,賴媽媽殷勤地攙扶着陳瀾從屏風後頭出來,瞄了一眼張莊頭便低聲說:「三小姐,小的多一句嘴,這先頭才免了一年的租子,如今卻還要從他們裏頭僱人,一進一出便是老大的饑荒。就算只三十個人,一人五百錢,一個月就是十五兩銀子,一年就是一百八十兩,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賴媽媽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張莊頭就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小姐卻是考慮得周全,嫂子且聽我說。雖說免了欠租和今年的新租,但只是許了這些佃戶一個好前景,他們如今種子農具耕牛,什麼都缺。實在沒法子還得求上來。與其那個時候再貸給他們,還不如眼下招些人在莊子上幫工,這也是朝廷平常以工代賑的意思。不怕笑話,這裏雖說房子齊整,可各色東西各色活計還有不少要準備的。再說,收留人也不白幹活,後園的花花草草侍弄好了,曬乾了能賣錢,再加上竹林出竹筍,魚塘養魚,林林總總也能貼補不少。」
見賴媽媽恍然大悟,陳瀾也解說道:「他們是這兒的本地人,感念府里恩情,做事情必然盡心盡力,不會耍奸偷懶,而且以後收租的時候,有他們帶着,也不怕有些人家明里暗裏哭窮。再者,老太太還不知道要在這兒休養多久,雇着這些人並沒有壞處。若長住,原先的丫頭就不夠了,府里世仆那麼多,有時候挑丫頭卻還補不上好的,要外頭人牙子送人來,如今聽見要到外頭,怕吃苦更是指不定怎麼推搪。既如此,莊戶人家裏頭以後也能選些伶俐的小丫頭來做雜活,等咱們回城就放她們回家,也省卻了好大的麻煩。」
賴媽媽能在蓼香院伺候。雖不是頭等有臉面的,但也是聰明人,此時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老太太避到這通州的莊子上來,三老爺必定會借這個機會在府中的世仆當中扶植一批人,而老太太的本意恐怕也想看看
第八十一章授人以漁,再聞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