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下人做事情興許會拖沓延遲,但有什麼消息卻是傳得最快。因而,陳瀾和陳汐一同從穿堂進了蓼香院的時候,丫頭們已經都知道了這兩位小姐先頭在宣武門大街上受了驚。儘管此時兩人的面上看不出多少端倪,但就那麼一小會功夫,瘋牛衝撞,刺客突襲的情形已經有了多個版本,甚至有人恨不得到外院去看看那兩輛轎車究竟什麼情形。
面對那各種各樣的目光,陳瀾突然覺得自己的舌頭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心中不禁苦笑自己的鎮定還是僅僅浮於表面,真正遇上危機仍難免驚慌失措。從正房明間進了東次間,她就看到炕上的朱氏已經是扶着綠萼站起身來,忙上前行禮。可這膝蓋還沒彎下去,胳膊就被人抓住了,抬頭看見朱氏滿面關切的模樣,她連忙扶着人到炕上坐下。
「老太太,只是一場虛驚,並沒有什麼大事。」
朱氏上上下下打量了陳瀾好一會兒,見她只是衣衫有些褶皺,鬢算不得十分整齊,可並不像是受了損傷的模樣,不知不覺鬆了一口大氣,這才轉頭看向了陳汐。見陳汐扶着丫頭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她便示意玉芍上前把人扶着坐下,又把陳瀾拉到身側坐了。
「究竟怎麼回事,你快仔細說說,好端端的,怎麼會在路上遇着這一遭?」
儘管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但一想到那時候的情形,陳瀾仍是不免心驚肉跳。設身處地地替金家姊妹兩個想想,就算那時候換做是她,恐怕當車門斬開車簾碎裂的那一剎那,她多半也會一頭昏厥過去,更不用說東昌侯府的轎車原就在最前頭,車門的夾板帘子上還鑲着一塊玻璃,只怕連那瘋牛從長街盡頭奔過來的情形也看見了。定了定神,她就將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一道來,說到威國公世子羅旭的時候,她有意瞥了陳汐一眼,見人雖低着頭,一雙手卻把帕子絞得更緊了,心中不禁有了些數目。
看來,三房和威國公聯姻的事情,怕是真的不成了。
「你是說,那刺客是奔着東昌侯去的?」聽完之後,朱氏立時問了一句,見陳瀾點頭,她頓時眉頭緊皺,「看來東昌侯府是派了東昌侯平日出入的那輛車去接的人,於是別人只以為她倆的老子在車裏,於是直接殺了過去。可若是那樣,便是不顧朝廷律令當街行刺勛貴,按照這個罪名,重則甚至可以判凌遲!再加上奔牛踏死踏傷多人,這刺客真是心狠手辣!」
儘管如今對於京城頂尖的那些勛貴已經頗有了解,但陳瀾只知道東昌侯是京師三大營之一的五軍營坐營官,也算武臣之中的一號人物,聽朱氏這麼說,她頓時更加不解。然而,屋子裏畢竟還坐着一個陳汐,她亦不好問得太深入,附和了一句之後,便說了在坤寧宮的情形。朱氏仿佛毫不在意似的,只是隨意詢問兩句,得知皇后都賞賜了東西,也沒多理會。不多時,她就打陳汐先回了翠柳居,把陳瀾留了下來,又吩咐綠萼去廚房知會一聲預備點心。
陳瀾坐在朱氏身邊,卻不急着先說坤寧宮覲見的情形,也不再提在路上的那驚魂一幕,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另一樁要緊信息:「老太太,今天我們在坤寧宮的時候,恰逢晉王和王妃前來給皇后娘娘賀壽,期間晉王府突然打人報信,說是王府平夫人有喜了。看王妃的樣子,理當是原本並不知情。」
朱氏原還想先問問路上的事,可陳瀾一提晉王府,她立時把那什麼東昌侯府的事情扔到了腦後。先是皇后宣召陳瀾等人入宮的消息她不知情,再是晉王府妃妾有孕她卻沒得到任何風聲,一向以耳目靈通為最先要務的她不免生出了深深的危機感來——正如同她聽說陳瀾陳汐在路上遇到了刺客,她竟生出了從來沒有的憂懼一樣——她身邊可以參贊的人太少了。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反應如何?」
「皇后很高興。說晉王雖說之前就有一個庶長子,可畢竟生母地位低微,那位平夫人終究是官宦人家出身,若能一舉得男,自然是開枝散葉的大好事。因為這個,皇后命王尚宮賞賜平夫人不少衣料和飾,之後卻說還有好些內府進貢的藥材,讓晉王妃帶回去補補身子。」
「皇后賜了晉王妃藥材?」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朱氏心頭總算是微微一松。皇后自己沒有兒女,卻深得皇帝敬重,對後宮妃嬪都極為公允,論理不會為了晉王妃只得一個女兒而有什麼不滿,這賞賜藥材便足可見一斑。
第一百零三章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