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指望別人啊,還得咱們自己想轍!」鐵嫂子看着窮不怕他們幾個騎着自行車消失在如血殘陽中,嘴裏憤憤地說道。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明個上縣,看能不能買點蘿蔔籽白菜籽啥的,種這個應該趕趟。」自從遭受雹災之後,老支書的眉頭就沒舒展過,小煙袋吧嗒得更勤了。
雖說蘿蔔白菜不能當糧食吃,可是好歹也比光是草沒苗強啊。
無精打採回到村里,田大康把挎着的書包往炕梢一扔,然後吃飯。李奶奶心好,所以也就招呼吳清源和明明一塊吃,一個老頭領個小丫頭,估計也不會做飯。
吳清源在主席像前面肅立半天,聽李奶奶背誦完《為人民服務》,這才自言自語:「主席,清源真不是反革命,相信主席總有一天能還清源一個清白之身——」
然後,四口人就坐在桌前,一人端着一大碗苞米碴粥,吱溜吱溜喝起來,桌子中央擺着一個大醬碗,旁邊有幾根小蔥,一人一根,拿着蔥葉在碗裏戳。
田大康往明明碗裏夾了一塊瘦肉,這還是昨天沒捨得吃的,留着慢慢解饞。
「富貴哥,我不愛吃肉。」明明夾起炸成金黃色的瘦肉絲,在鼻子前聞了一下,然後又向吳清源遞過去:「爺爺,你吃。」
「給你富貴哥吃吧,正長身體呢——」吳清源又把瘦肉推給田大康。
轉了一圈,碟子裏面的那幾塊瘦肉,誰也沒動筷。最後田大康抄起碟子,一人碗裏扒拉了一塊:「咱們**。」
大夥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明明用潔白的小牙一條一條撕着瘦肉絲,吃得很文靜,一點也不像一年沒吃肉的樣子。
「富貴無邊,所以難足;窮苦難捱,所以難忘,明明啊,將來莫要忘記你富貴哥的這塊肉。」吳清源頗有些唏噓之色。
世界上什麼最暖人心,雪中送炭無疑是最令人溫暖的一種。這苦難中的溫情歲月,想忘記都難啊。
兩天後,老支書和老會計從城裏失望而歸,菜籽沒買回來。向縣裏反映一下情況,說是今年調撥的菜籽都分配完了,叫他們到其它公社跑跑。
拿着縣裏的介紹信跑了兩個公社,菜籽都種到地上,小苗都冒芽了,總不能拔出來給你吧。
田大康也終於回憶起來,當時是統購統銷,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需要的東西。
「沒法子啦,到了秋後,咱們就披着麻袋片要飯吧——」老支書大感心力交瘁,就連一直鬥志昂揚的鐵嫂子也蔫吧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渾身是勁,可是沒地方使啊。
慘澹的愁雲終於徹底籠罩了五星村。
田大康心裏也憋得慌,一口氣跑回家,李奶奶和吳清源都在生產隊那還沒回來,只有明明在炕上跟小二黑玩呢。
「一定要找劉老六想辦法——」田大康心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可是一摸牆上的書包,裏面空空蕩蕩。
田大康不由慌了神,四下一看,只見小二黑四仰八叉躺在那,兩個前掌捧着黑乎乎的一個圓東西,正在那啃得挺來勁。
剛要上去搶回來,只聽那熟悉的聲音想起來:「當里個當——當里個當——」
小二黑沒想到這玩意還會出動靜啊,這下子可嚇壞了。撲棱一下爬起來,嗖嗖嗖鑽到明明身後,然後從她胳肢窩鑽出小腦瓜,盯着掉在炕席上的那個怪東西。
「球球別怕——」明明能感覺到小二黑撲騰撲騰的心跳聲,連忙安慰。對於富貴哥給小熊起的這個名字,她覺得不滿意,於是重新取名叫「球球」。還別說,確實挺形象,小二黑最喜歡把身體團成一個球球,滿炕滾着玩。
「富貴哥,這是八音盒嗎?聲音可真難聽。」明明循聲摸過去,手機就在她跟前,一把抓在手裏。
田大康使勁拍了腦門一下:這個劉老六啊,就沒看他有過不彆扭的時候。
「嘿嘿,小福貴啊——呦,咋換成小丫頭片子啦——」劉老六難聽的聲音傳出來,剛才明明碰巧按下了接聽鍵。
壞嘍,露餡了——
「富貴哥,這個是電話嘛,怎麼沒有線啊,聽筒也怪怪的?」明明家裏以前用過電話。
田大康腦門見汗:「明明啊,這可是個大秘密,千萬不能對別人說,就連爺爺和奶奶也不能告訴,哥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