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我自己的影子?」忍不住抬起手,顫抖着伸向玉佩,兩行清淚滾滾而落。
這時,忽聽門後傳來一聲斷喝:「咄!了空,修行六載,你還不放下紅塵俗念麼?」聲音方落,廟中走出一位發須皆白的長眉老僧,滿臉的皺紋,一雙眼睛似能穿透人心般,散發出睿智從容的光芒。
了空如遭雷擊,縮手拜倒在地,顫聲道:「弟子、弟子睹物思人,情難自禁,以致觸動凡心,實在有負師尊往日的教誨。罪過罪過!」
那長眉老僧嘆道:「痴兒,世間諸般事物,一切都是變遷不定,沒有永恆之存在,所以名之為『無常』。人生一切,純苦無樂,而眾生無知,反取苦為樂;歸納其類,即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僧會、五陰熾盛,皆為苦諦。苦集滅道,求證正果,乃是正途。你每日念誦的經文,難道都忘了一乾二淨了嗎?」走到了空跟前,一掌輕輕地拍在他百會穴上,低喝道:「南無阿彌陀佛!」
一陣柔和的佛光瞬間閃了一閃,了空直起身來,臉上淚痕已干,恭敬地道:「多謝師父指點迷津!緣起緣滅,因果循環,虛妄相繼,無端無盡。舍念清淨,無我無相。」
那長眉老僧眉心舒展,道:「善哉!只要你秉持慧心,看破無常,自能超脫凡俗之苦,成就圓滿。」轉首望向胡青鵬,單掌豎起行了一禮,微微笑道:「幸得小友東來,解開了劣徒心結,乃是佛門的有緣之人。老衲無明,若小友不着急趕路,請在本寺暫住一宿如何?」
胡青鵬只覺對方的目光深邃無邊,僅僅一眼就把自己觀察得十分透徹。儘管無明身材矮小,高度剛到他的胸口,但無明的氣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進入無邊無相的虛空合一的境界,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將他擊倒。如果說玄宗是一座雄偉險峻的高山,霸氣十足,無明則是寬廣無邊的山谷,能夠包容萬物。胡青鵬不由暗暗驚嘆,剛剛離開戰神宮,就遇見了一個實力不弱於玄宗的人物!以無明如此的實力,卻甘心默默無聞地隱居於此,也是異數。抱拳回禮道:「多謝無明大師!只是晚輩遭人騷擾,留宿寺中的話,只怕會給大師添麻煩,擾亂了這清淨之地。而且,晚輩是……」心中猶豫,要不要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魔教弟子不容於天下,焉知無明沒有成見?
無明淡然道:「老衲觀你眼球變赤,骨骼粗壯,呼吸沉緩,偏偏體內沒有真氣運行的跡象,你是不是正在禁功修行?你衣服上沾有血跡,又受了內傷,恐怕有人要殺你吧?你此刻沒有功力護身,一旦被敵人追上,必死無疑。若我任憑你踏上死路,見死不救,還有什麼資格教訓弟子?了空,你帶他到客房住下罷!」
了空合掌應道:「是!」
無明又道:「小友,既來之且安之。這是你我的緣分,千萬莫要推辭了!」
胡青鵬跟在了空身後步入客房,只見屋內擺設非常簡潔,一塵不染,顯是有人定期清掃。忍不住問道:「唐伯伯,你們這兒常有人來麼?」
了空搖搖頭道:「你是今年內本寺的第一位客人。還有,以後不要叫我的俗家姓名了,直呼我的法號即可。」
胡青鵬道:「了空了空,難道你真的能夠斷了凡心,一切皆空嗎?難道你能把自己的女兒完全忘記嗎?」
了空臉色蒼白,默然半響,悠悠嘆道:「佛經說人有十二因緣,自無明始復至無明終,生命經過一個輪迴才能回到起點。來世如何,我等眼下終究無法預測。這一世的情孽恩怨,又豈能輕易抹去?我六根未盡,實在是愧對佛祖。你、你最近見過麗兒嗎?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和她母親一樣的美麗動人?」
胡青鵬憶起唐雪嬌美無雙的容顏,心裏一甜,笑道:「麗兒繼承了她母親的所有優點,端的是美麗絕倫,氣質高雅。不過,我也有三年時間沒有見過她了,不清楚她如今的情況。」當下將昔日和唐雪重逢,被捲入天下會內亂的事情娓娓道來,直至和她分手時為止,當然有意隱瞞了唐雪和他的感情糾葛不說。
了空靜靜地聽完他的講述,黯然嘆息道:「我對不起麗兒,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我知道,她肯定恨我!整整六年過去了,她從未來此探望過我,仿佛我這個父親已經不在世上了。這個孩子和她母親最大的不同就是愛恨分明,外柔內剛,一旦認準的事情很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