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梅溪這麼問,曲正波想了半天,皺眉道:「應該說過,都是對我的學生偶爾聊天時談起的,他們可都不是搞古董的呀?」
梅溪:「這丹鼎是誰拿來的?」
曲正波:「張小寧有個朋友是搞收藏的,張小寧從他手裏買來的,朋友不會騙他吧?」
梅溪:「那張小寧知道這些典故嗎?」
曲正波:「應該知道,記得我對他說過。」
梅溪:「既然那個收藏家是張小寧的朋友,張小寧告訴過那人這些典故嗎?」
曲正波搖頭:「這我怎麼清楚?那是他的事情。」
梅溪:「你知道張小寧花多少錢買的嗎?」
曲正波:「一開始他不說,後來我一再追問,他告訴我是六十萬。……怎麼,你認為張小寧被人騙了?這東西可是有專家鑑定證書的!不會是你看錯了吧?」
六十萬?聽到這裏梅溪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什麼。不久前就是在這間實驗室里,他也聽到過這個數字,當時醫院裏那個死者遲功的家屬鬧事,要求曲怡敏賠償六十萬。張小寧在場,主動說讓他來擺平,曲老爺子說不必,並且說自己搜搜家底也能拿出六十萬。
這樣的巧合也許別人不會注意,但聽在梅溪這種老江湖耳中就不一樣了,江湖敗類設局行騙的第一步就是要摸家底,而曲老頭的家底已經無意中透出去了。有人可能不太明白,這裏舉個例子——
不論是路邊設賭局行騙還是坐地開賭場,在古時江湖八大門中都屬於飄門。飄門的江湖術是有套路的,最近這套東西在南方一帶很猖獗,不少人都曾陷進去。比如張三不小心陷入到一個賭局中,從小贏到大輸身上的籌碼輸完了還想翻本,賭場裏就有放高利貸的,而且往往放錢放的很準。張三有一家工廠,值五百萬,放高利貸的往往連本帶利放到四百萬就不會再借了,此時贏家會逼張三還錢。考慮到緊急處置資產的打折,張三恰恰能拿出四百萬,看上去很巧,實際上張三是落入到別人設計好的賭局中,對方事先摸過家底。
曲正波拿工資過日子不愁,在北京城有一套大房子,但他畢竟不是什麼大款,這些年來的積蓄加起來也就是五、六十萬,所以他才會說出搜搜家底也能湊夠六十萬的話來。那古董商是張小寧的朋友,估計是通過張小寧了解了曲教授的情況,不僅恰好偽造了這麼一件丹鼎,而且最後的要價也是六十萬。如果張小寧捨不得花這筆錢送禮,曲老爺子見到東西也會自己掏錢買下來的。
想到這裏,這個騙局的前後過程梅溪在心中已經的很清楚了,就是不知道張小寧是否也被蒙在鼓裏,或者是他與朋友合謀算計老爺子?估計張小寧也被騙的可能性很大,他的朋友所為用行話講就是「殺熟」。
可是怎麼對曲教授把這些話講清楚,他又不想太打擊老頭,把那張鑑定證書要了過來,只見上面寫道:「三足兩耳螭紋異形爐……造型古樸端莊、紋飾精美流暢,符合唐代器物特徵,一側耳部有放射形裂紋,品相略有殘缺。經鑑定,為唐代真品,傳世較為稀少。……市場參考價:80—100萬元……鑑定人:河洛博物館研究員——龍如海」。
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古董可以偽造,這鑑定證書也未必可信,曲老,我沒必要騙你,我看這真不是唐代的東西。……您再仔細瞅瞅,認真想想,先不說這丹鼎是真是假,用平常心去分析有沒有其他的破綻?這段歷史典故我不是很懂,丹鼎我也不認識,但如果是偽器,很可能還會有別的破綻。」
曲教授將信將疑的看了一眼梅溪,用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那倒扣過來的三足銅鼎,看着看着突然一拍大腿,驚呼道:「唉呀,果然不對!我怎麼沒想到呢?」
梅溪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問:「您老看出哪裏不對了?」
曲正波一指鼎底上的銘文:「這『孫隱岩』三個字不對勁呀,如果是永徽五年的東西,恐怕當時還沒有孫隱岩這個地名。……我是太高興了,以為找到了藥王爺的遺物,一時間忘了去多想,聽你這麼一提醒,回過味來還真是有問題。你還不知道吧,我曾經去過瀏陽,尋訪藥王爺遺蹟……」
古時瀏陽真有一個地方叫孫隱岩,曲教授不僅去過,還在當地檔案館中查閱過地方志。史志